可想一想,他还是硬著头皮往里面走,一路跨过两层外院,进了最内层的寝院,一眼便看见元宝站在那里,一手拿着毛笔运笔如飞,一手抬得高高的指挥着络绎不绝前来送礼的队伍。
「祺贵人送百年山参一支,宋美人送山梨羹一盏,白玉糕一碟,刘才人送湘妃竹扇一把,玉石手钏一对……」
傅恒舟站在元宝身边,侧头看看他写下的那礼单,发现东西简直五花八门,大部分与探病似乎并没什么关系,甚至还有人莫名其妙送来布匹金簪之类的。
「元宝,」他叫道:「你家殿下可还好?我来给他请个脉。」
元宝听到有人叫自己,侧头看到傅恒舟,也是一笑,虚虚行了个礼,才道:「殿下在内殿歇著,四公主与六殿下也在里面,傅大人尽管进去便是。」
傅恒舟便迈腿进了寝殿,一进门就听见四公主与六殿下的声音。
六殿下说:「哇,山梨羹!宋美人手艺可好了,她煮的梨羹比御厨做的都要好喝!」
四公主说:「小馋猫,你就知道吃,我看这宋美人根本就不是送东西给二哥哥的,而是送给你的。」
六殿下「嘻嘻」一笑,理直气壮:「送给我同送给二哥哥有什么区别?二哥哥不爱吃甜的,给我刚好!」
傅恒舟忍不住一乐:「六殿下这话就错了,谁说你二哥不喜甜食?贤亲王殿下自幼就嗜甜,喝药都要拿蜜饯配着才肯咽下去。」
祁盛正歪在榻上,闻言坐起身来说:「傅太医怎么一来,就揭我小时候的短呢?」
原本他躺着时,就把这本书打开扣在自己的脸上,遮著整张脸。
这一坐起来,那本书就顺着他的脸,下巴,胸膛……一路滑下来,最后斜斜依偎在他小腹前的位置。
傅恒舟看到那书皮上写着《度人妙经》四个字,旋即随口问道:「听闻大殿下最近找了个道士,对那道士崇拜得很,言听计从。二殿下竟然也通道教吗?」
祁盛一哂,回答说:「我只信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这一句。至于祁时,他只怕连这一句都不信,哪里有对对什么道士言听计从?讹传罢了。」
毕竟,没人比祁盛更清楚——倘若祁时能更听话一点,别和暗八的嘱咐对着干,那么今天躺在东宫中的人就是祁时了。
傅恒舟上前,祁盛自然而然就把手腕伸给他。
摸了片刻,傅恒舟满意道:「不错不错,殿下身体养得不错。为殿下调养身体的人,可比我强得多了。」
六殿下祁康在一旁,好奇问:「天下会有人医术比傅太医更好吗?」
傅恒舟好脾气地回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良药苦口,曾经二殿下总把补药偷偷地倒给窗外的花喝,如今来看,有人是能让二殿下乖乖地把药都喝下去了。」
祁康一脸深有同感地表情,说道:「哇,是卫柳姐姐吗?」
四公主笑着说:「想必是了。」
祁康立刻说:「好可怕!我以前还想长大了娶卫柳姐姐做媳妇,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祁云娇逗弄自己的傻弟弟,问他:「是放弃与你二哥抢媳妇了吗?」
「谁会想要一个逼自己喝药的媳妇呀!」祁康一脸害怕地说:「我生病时也是总把药偷偷倒窗外的,我要找个不会逼着我喝药,还会帮我一起偷偷把药倒掉的媳妇!」
祁康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笑起来。
而傅恒舟一面笑,一面却依旧觑著祁时的表情。
「二殿下为何看起来有些郁郁不乐?」
这位极擅察言观色的太医很快就发现了异样之处:「今日殿下回了东宫,想来重登太子之位的日子也不远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