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安静讲述完他的一切,身后便有隐隐的笑声袭耳,是墨云箫在说话。他面带笑容地嘲讽秦正,“白胡子老道?你认为他真在帮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就更不会知道。”
柳霜不动声色拂开秦正的手,正色道,“白胡子老道极有可能是司神。当年遥望川大战虽与我们有关,但司神也有参与,并且参与程度匪浅即深。而大战的真正主谋是司神和辰族主,你要报仇,似乎找错了人。”
秦正立刻怔住,眸中好似翻滚着惊天骇浪。柳霜知道他正在认真思虑她和墨云箫刚刚说过的话。她借机偷偷小跑到墨云箫身边,踮起脚尖去解绑缚他身上的绳索。
秦正疯狂的哄笑声在这时传来,“夫唱妇随,倒是演的手到擒来,你们以为我会信以为真?”下一瞬他重新执起竹鞭挥向柳霜后背。
柳霜感到身后一阵寒恶的冷风刮过,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抱紧墨云箫,打算抗下这一鞭。等了好久也感觉不到疼痛,她轻盈的腰身反而被身前人以密不透风的距离紧紧搂向他。
鞭子的脆响毫无遗漏地挥打在墨云箫手背上,顿时被上面尖利的针刺划开一道很深的血口。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柳霜现在的个子又不高,废了半天劲才只解开他左手边的禁锢,他完全可以抱着她躲开秦正这一鞭。而他现在只能用一只手挡下竹鞭的击打。
柳霜猛然抬头看墨云箫,眉眼紧紧蹙起,眼泪再一次模糊眼眶。
秦正发笑道,“你是不是非常疑惑,你的墨少主为何不用内力冲破禁锢?”
确然,就凭这点伎俩,根本束缚不了墨云箫,他完全可以靠自己雄厚的内力冲破。难道他也和她一样,被秦正下了软骨散?所以没有力气发功。
自从进来,柳霜从未好好观察过墨云箫的面色,此时见他脸色苍白如雪,唇角到处是风干的残血,就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一般。
一个看似不现实却让人十分后怕的可能闪现在柳霜脑海中,泪水瞬时如玉珠滴滴滑下,打落在地,她哆哆嗦嗦触上墨云箫的脸颊,哭着问他,“他们把你怎么了?”
看出柳霜心中所想,墨云箫笑着安慰她,“没事,修为武功还在,没有废。”
“那怎么……”虽微松下一口气,但柳霜还有很多疑问,却被秦正恶言恶语地率先解答。
“他把自己的纯阳真气劈成两半,一半留下保护你,一半护送寒岐轩逃走,内力所剩无几。眼看他马上恢复那足够毁天灭地的灵力,就被你一掌掏心,结果不用想,当然恢复失败。即便这样,堂主还是不放心,在你们相对陷入昏迷的状态下,堂主用一根销魂针轻轻松松解决了他再发力的问题。”
秦正一边得意洋洋地跟柳霜解释销魂针的作用,一边可笑地感叹,“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真不知是愚蠢还是自作自受。”
“你给我闭嘴!”柳霜怒目而视,转手在地上抓起一颗石子扔秦正脸上。秦正一弯腰,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她使出了最大力气,可还是没能伤到对方。
秦正嘴角弯起逐渐阴鸷的笑意,“看来你们还是认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分不清主次。还当你们自己是云端上的皇室贵族?我不介意让你们好好在这里好好清醒一番!”
在秦正的授意下,刑架上方悬挂的两个盛满绝纯浓度的盐水桶忽然倾倒,如瓢泼大雨尽数浇透墨云箫和柳霜两个人全身上下。
目视他们搂紧对方的同时浑身被盐水刺激的不停打颤,秦正以一副丑恶嘴脸欣赏这首有趣的插曲,笑呵呵走出牢门。
见到牢门口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站立着一个熟悉人影,秦正挑眉看他,“又是堂主命少堂主过来察看?”
江兆紧盯秦正,眸中怒火翻卷,“你别做的太过分!”
秦正呵呵笑道,“放心,死不了人,堂主的话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江兆剜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不经意扫见江兆袖中藏有一个红色瓷瓶,秦正悠悠笑道,“为他人做嫁衣,少堂主也真够无私的。”说罢信步走离这阴暗潮湿的方寸之地。
江兆没打算同秦正计较,冷哼一声推开牢门,与秦正擦肩而过。他一进去,发现柳霜正不顾浑身伤痛帮墨云箫解剩下的结。高处的结她解得十分费力,甚至不惜用牙齿去蛮咬。
江兆看不下去,三两步冲上前帮柳霜一起解。绳索很快被彻底解开,随着墨云箫身体往下重重一坠,柳霜眼疾手快地抱住他,两个人就这么头发湿漉漉的坐在地上。
江兆想去搀扶的手忽的在半空停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我多余的感觉涌上心头,江兆苦笑不已,拿出暗自藏在袖中的红色瓷瓶,蹲下身递给柳霜,“金疮药,止血止痛的,给他……”
话还未说完,手中药瓶忽然一空,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被抛出老远,然后碎裂成片。而与江兆对视的,是一双满是仇恨愤怒的冷眼。
她似乎懒得看江兆一眼,嫌恶至极地朝江兆怒吼,“滚!”
江兆直接愣在当场,沉默半晌后道,“抱歉……”柳霜恨他是应该的,直接间接,他是害她落入父亲和秦正魔掌的凶手。
他还能说什么?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和他曾经相处那么愉快的霜霜,再也不会回来了。
知道柳霜不愿看见他,江兆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上仿佛沉甸甸压着千斤重的担子,一步步蹒跚往回走。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借着墙角晕黄的篝火,柳霜这才敢正式解他微薄的衣襟。
墨云箫忽然按住她的手,胸前微伏,深吸气道,“然儿,你还是别看的好。”
柳霜抽泣道,“让我看看吧,不然我心里很不安。”
墨云箫凝视她那只腥红的血手,“我怕你会……被吓着。”
柳霜快速抹了把眼泪,转眼笑道,“没关系,我胆子很大,会很坚强。”
紧攥柳霜的手缓缓放下,墨云箫没有再阻止。
刚翻开一小片衣角,就看到一道幽细狭长的鞭痕,从右胸直至腰侧,叠在那些细细秘密的旧伤上太过扎眼。柳霜感到自己双手发颤的虚软无力,心里像是被针狠狠扎出个窟窿,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里细看。
除了新增鞭伤无数,柳霜还不忘记最重要的那一处。她的心仿佛一直卡在嗓子眼,不敢大口出气,慢慢地,一点点掀开遮挡他左胸口的衣襟。
整个胸口被血河浸染,有残余的深红色血肉粘在上面,已经有干涸的痕迹,颜色逐渐泛黑。五个手指大小的血窟窿不均匀地分布在他前胸,很深很深,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鲜红血肉,看到心脏的边缘,而血肉中有被抓抠过的痕迹,所以才显得缺少些东西。
柳霜目不转睛盯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攥紧身下衣服,忽然呜咽哭起来,“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杀了你……”
墨云箫伸手去摸柳霜磕破的额头,眸中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安慰着她,“你不也说差一点么?一点也是一点,这颗心还在,依旧能为你跳动。”
他问她,“这里是不是很疼?你撞栅栏的声音那么响。”
柳霜轻轻摇头,拿过他的手掌翻过来看,又是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她动了动唇,含泪挤出几个字,“你才是真的疼……”
恍惚之间她想到什么,急忙跑到摔碎的红瓷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