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墨云箫依旧没能将手中衣服处理得当,柳霜耐不住性子,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带子,三两下打好一个结实的结。
墨云箫用不是人的眼光盯着柳霜,柳霜回眼一瞪,“等你系好,天都黑了!”
墨云箫不跟她废话,身影立即冲出马车,去向不为人所知。驾车的两人眼睛睁的一个比一个大,隐尘卡壳,“轻然玄女,少主他……”
柳霜待在车里,用双手捂起脸,只能如此说:“和老朋友叙旧去了,过一阵子就回来。”
“啊?”隐尘错愕,一脸迷茫地把车停到路边,认真思考起少主还有什么老朋友在里岳。
谁料迎雁忽然笑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隐尘问她笑什么,迎雁却笑得越发合不拢嘴。这时柳霜一把撩开车帘,凶煞着一张脸冲迎雁危险警告,“不准往出说,听见没有?不然叫你去辰族暗室关禁闭!”
迎雁立马捂嘴,低头不语。
隐尘纳闷,“什么?”
柳霜恼瞪他,“你也一样,不许说,不许问,不许想!”
隐尘吱声答应,仍旧云里雾里。
果然不稍片刻,一道看不清的黑影箭速钻入车中,隐尘没听有异声,便重新驾起马车。
墨云箫向柳霜抛过一丝娟帕,“净手。”
柳霜询问:“你呢?”
他秒瞪她一眼,还是道:“净过了。”
柳霜运起水灵,浸水的娟帕擦在手上凉爽又舒适,擦完后又将它还回去。
墨云箫接过,随意弹了一指焚灵,帕子就恢复不染纤尘的原样。
柳霜小心揪住他一小片衣摆,变怂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那样……”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能找借口,就默默垂头,用真挚认错的眼光紧盯下方,抓住他的一只手来回轻摇。
墨云箫一把将她揽至跟前,“你实话告诉我,这些都跟谁学的?”
柳霜极力掩饰自己慌乱的眼神,轻声说:“没人教,我自创的。”
墨云箫朝柳霜眼睛上方攥紧拳头,柳霜立即服软说出实话,“是书上讲的。”
墨云箫问:“你看过多少?”
柳霜轻手比划,嬉皮笑脸说:“就几本。”
墨云箫又板起脸,拳头朝下移了移,柳霜吓得脖子一缩,“也就一间屋子那么多。”
一间屋子有多大,就不必多说。他还没斥责一句,只听柳霜又道:“还有就是,颜言和我说过一句话,之后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道理。”
“什么话?”墨云箫问。
“要懂得揩油,即贪恋mei色,亲亲摸摸再一举扑倒,女上男下,狠劲儿的耳鬓厮磨柔躏一番。”
墨云箫顿觉火气上头,又窜进心窝子里无法发作,再说不出怎样斥责的话,只能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玉轻然,你可真行!”
柳霜跟过去赔笑,“我承认我非常无耻,可我只馋你的身。”
墨云箫气骂,“离我远点。”脖颈上,几片地方触手又痛又痒,不用想就是些什么东西。
“你属狗的?”墨云箫狠狠瞪柳霜一眼。
柳霜真诚地陈述事实,“是属狗,你不是还属兔?”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狗咬的肯定比兔咬人疼。”
“你好烦,闭嘴!”
墨云箫语气中带了几分懊恼,“本来打算去流光居买件首饰送你,弄成这样,我怎么出去?”
柳霜脑袋一机灵,立刻拍月匈脯讲:“好说,我有办法!”说罢赶紧招呼隐尘转道而行。
马车在一家非常气派的衣裳店铺前停下,柳霜当先下车,拿了银子提起裙裾小跑去店里。她坚持自己要去,隐尘和迎雁也不好拦着。
须臾,柳霜手提一顶羃离笑盈盈走回。隐尘瞅一眼,不解地问:“轻然玄女怎么只买了一个?”
正踏上车沿的柳霜回头笑说:“你家少主姿容这么逆天,我怕别人瞧见跟我抢了去。”
隐尘心里嘟囔,借天大胆子,又有谁敢和您抢?
柳霜帮墨云箫系好羃离上的结扣,笑问他感觉如何。墨云箫哼声哼气地道:“不如何。”
柳霜左看右看,感觉不像他说的那么糟,外头人别说看不出脖子上的红迹,就连里面人的模样都看不清。
流光居一到,柳霜反了先例,自己先行下车,朝慢一步出帘的墨云箫搭过一只手。
这一刹那风景立即吸引街上众人驻足观看。风华正茂的美人透出勃发英姿,于下方接应;皓纱掩面的神秘公子素手掀起帘幕,迎稍许徐风,踏方寸高地。
羃离下的墨云箫站在车上往下一观,淡然轻扫开柳霜的手,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纵身跃地。
也不知有谁叹息出声,以为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下一刻便被狠狠打脸。这自成一道风景的二人,在落地后,选择了相互牵手,共踏前途。
美人眼神不离身旁人半寸,明媚开朗的笑从来都在公子身上;公子每每侧首接触到美人眼神,总立刻不动声色地转回。
若用一句话评价,那当真是美人春风得意马蹄疾,公子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管男女老少,所有人皆逃不过物以稀为贵的规律。因为在西境里岳,以晰王府惜瑶郡主为首,英姿逼人的女子不在少数,唯一缺少的便是眼前此类举手投足皆成日月山水的人。
黑衣着身,白纱遮容,延伸至上半身的冪离为其填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成就出一副惊鸿游龙的水墨丹青。
流光居门口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黄发垂髫称作“仙人”,年轻男女不禁看痴眼,忍不住将口水往下咽。更有贪图mei色之人想冲入,被隐尘和迎雁四目一瞪,频频踹飞街头。
流光居掌柜是个青年女子,年龄大概同寒歆韵差不多。柳霜面朝掌柜有说有笑地开口,谁知掌柜抬头一望,见到那黑衫皓纱的身影,手中算盘猛地掉地。
墨云箫适时转过身,对柳霜低声嘱咐一句,“快挑。”
柳霜加快速度,和掌柜直言推荐饰品,掌柜仔细观察柳霜,见到她身着来自信凉的紫烟觅云锦,稍加思索,便拿出几只锦盒,一一为柳霜打开介绍。
从小到大,柳霜见到不少奇珍异宝,一般的饰品对她来说吸引力太小,但今日掌柜最后拿出的一只手镯着实不错。
这只手镯经由稀品褐色玛瑙烧制而成,最难能可贵的是纹理清晰,阳光之下显鲜红,树叶之间显翠色,黄金之上显金黄。
柳霜拿过镯子对准阳光,又借来一只金镯,眼前所见同掌柜的介绍均一致,惊喜之下正式拍板。
她回首走过去,轻盈的身躯瞬间钻入冪离中,扬起手中褐色玛瑙镯子问:“好看吗?”
墨云箫望着这只近在咫尺的镯子,将柳霜阳光璀璨的笑容映入眼底,点头真诚一笑,“好看。”
柳霜满意笑道:“就它了。”说罢小心翼翼把身子退出纱幔,过去叫掌柜包装。
墨云箫也几步走过去,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掌柜惊喜接过,又是一愣,怕数目太多,找不过来。柳霜干脆告诉她不用找,掌柜发了财,连忙激动道谢。
左瞅右瞧的掌柜未能目睹冪离下的全容,送走二人后,较为遗憾地叹气。刚出门口,就听见一群人叫嚷不停。
“姑娘,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目睹郎君风貌,一眼便足够,求姑娘成全!”
无论他们如何叫哄,柳霜都坚决不答应。隐尘与迎雁在前方开路,柳霜紧拉墨云箫往马车方向走。
“说句话也成啊!”人群依然不放弃地叫嚷,但一般无人再敢上前。
偏偏有个不怕死的壮年抄他们后方袭来。仗着自己有几脚功夫就敢动手动脚?也太小瞧他们!
柳霜和墨云箫同时出手,那人顿时摔个狗趴地。
那人连连痛叫,嘴中还说:“小姑娘,你这郎君如此,八成出身辰族醉月之地。”
“放肆!”隐尘听得那两字,异常惊怒,习惯性要举剑杀人灭口,却被迎雁阻拦。
“拦我作何?”隐尘打开迎雁的手。
“罪不至死,怎得胡乱杀人?”迎雁斥道。
两人顷刻之间原地切磋起来。
冰蓝异瞳忽闪忽现,墨云箫独自走近那人,面无表情地问:“你是醉月楼的人?”
那人透过白纱,依稀可见那只异样的眼瞳,惊诧万分,“你是那年先族主要送……”
指间一颗棋子立即蹭冷风飞出,横穿那人喉咙,在里岳京城街头造成一命呜呼。原先起哄的人群早已慌忙逃窜起来,各回各家,各捡各命。
隐尘和迎雁霎时停手,一人身心放轻松,一人震惊到不会说话。
柳霜眼盯那染血尸体,思绪飘回那年辰族冷血弑杀的墨云箫。时隔多年,她都快忘记曾经那些不愉快,但现在越发觉得,每当那只冰蓝灵眼闪现,他的情绪总会变得有些不一样。杀人,是没有喜怒哀乐的淡漠绝情。
墨云箫无声无息收回如冰蓝光,对隐尘吩咐,“叫怨灵阁全力搜查余党下落。”
隐尘问:“少主,找到之后?”
墨云箫往身旁看一眼后,道:“哑药警告,不服者就给个痛快。”
目视两位主子上车,迎雁偷偷问隐尘,隐尘只字不说实情,只叫她万不得再提醉月楼,以往的人凡是在少主面前涉及这几字,通通血溅三尺。
车厢内,刚坐稳,墨云箫便摘下冪离,双手将座位边沿握的深紧,对柳霜道:“我没有,你信我。”
柳霜敞开双臂抱住他,真切地道:“我信的。”
不把事件做太绝,他已经很照顾她的感受。就算不说,不问,不刨根究底,她也已经将他看作比至亲还重要的亲人。除去他,她还能信谁?
柳霜拿过锦盒,特意打开给墨云箫看。墨云箫将其拿在手中,眼中泛起星芒,微笑道:“你眼光很好。”
“我也觉得。”柳霜开心地托脸笑,开始一一同他讲述这镯子的稀奇。
墨云箫一边听柳霜讲,一边亲自执起她右手,将这枚玛瑙镯戴上那皓如月的细腕,“既是送你,就是你的。”又特意叮嘱一句,“这镯子要保密,除了我,不能再对第三人说。”
柳霜狐疑地问,“为什么?”
墨云箫揽过她的身板,冷哼道:“不想让人争相模仿。”
柳霜觉得很有道理,信了他的话。
半月后,他们回到辰族和寒歆韵报平安。寒歆韵笑话两人不像是出门办事,而是过小日子去了。
某日信凉青凝雪山上,樵夫背篓上山寻柴,走至半山腰,正值日出时分。樵夫想看看山路还有多高,在望到山顶时,他以为自己眼花,揉几眼后再看,景象仍旧一模一样。
两个渺小的人影坐在山顶边缘,个子稍低的影子微弯,靠在一旁高影的人肩膀处,时不时有几句模糊不清的笑语从上传下。
樵夫恍然大悟,这是对小情人特意出来看日出。
待樵夫砍够柴火,背起竹篓要回家。下山的路樵夫走的很快,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人影。走近一看,樵夫两眼发怔,立马认出这是今晨山顶那对观日出的情人。
淡蓝衣裙的女子看起来年龄尚小,举止活泼又爱笑,墨衣男子是阅尽千帆的成熟稳重,用他挺拔的脊背撑起女子的全身重量。
樵夫有些搞不清这究竟是对情人,还是一对关系十分要好的兄妹。天晴微热,他静观下去,竟发现这女子取出一块丝帕为下方男子拭汗,低头在对方一边脸上轻啄一下,又笑语一句什么很香。男子步伐忽然加快,快到樵夫都快跟不上。
晴朗的天气霎时一变,下起连绵小雨。樵夫连忙用宽布盖住柴火跑下山。虽隔的有些远,但依稀可见这微雨季节,一黑一蓝的两道身影依旧交叠一起,只不过女子手中多了一片莲叶,大到可以遮住他们两个人。整片路途,墨衣男子的靴边沾染不少泥泞,却分毫没让淡蓝衣女子沾上一个脏点;女子手执莲叶伞,也没让雨水打湿男子的发梢。
樵夫深觉不虚此行,见到了这世间比神仙眷侣还要诗情画意的爱,往后的日子里,他变得更体贴妻儿,成为一位有责任担当的丈夫与父亲。
但这一日的隐尘与迎雁,同他们主子的生活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被罚一日不许饮食,两人这一天过的实在苦煞。
迎雁的肚子咕咕叫起,又口干舌燥,对着隐尘抱怨,“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受罪?”
隐尘白她一眼,“最放肆的是你好吧?”
迎雁委屈地抱怨,“好歹我是玄女的人,你家少主手伸的忒长。”
隐尘“切”声一斥,“说的好像你家玄女手伸不长似的。”
所以他们彻底弄清楚一个道理,不仅不能得罪自家原主,另一位更不能得罪。
隐尘想喝水吃饭,迎雁更是如此,两人哭卿卿地对天长叹。
两位主子快回来吧,他们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