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灵池依旧寒冷如初,柳霜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人格外无聊,在水池边搅起水花,供己消遣。
雾气缭绕中,慢慢凝聚起水蓝色灵气,逐渐汇入柳霜周身奇经八脉。多一系少一系的区别太大,当最后一点灵气吸收完,柳霜明显感觉到自身灵力较之前澎湃不少。
有轻微的脚步声临近,柳霜一抬头,发现墨云箫已经拿了她的新衣立在那处。
她一欣喜,挥手游到池畔,刚想上岸,整个人顿时犹豫住了。
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墨云箫好笑地走上前瞧她,“这是怎么了?”
紧张到半张脸钻入池中吐水泡的柳霜缓缓露出自己的脸,小心谨慎地问:“我那会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墨云箫向她递过一只手,“先上来再说。”
柳霜盯着他的手,没有动。
墨云箫又强调一遍,“水冷,先上来。”
柳霜努力睁大眼睛看他,还是原地不动。下一瞬她身子忽然腾空一轻,被卷入一件大黑披风下。
提前灌输焚灵的凤玉坠暖光更甚,稳稳落在柳霜手中。不等柳霜说一个字,墨云箫就将她牢牢抱在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柳霜呆呆地看着他,在她胡思乱想间,头顶又被罩上了兜帽。
她全身被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半干半湿的头发也被兜帽罩住,再加上凤玉坠的温暖,完全感受不到半点冷风。
可她还是没弄明白墨云箫的状况。看起来像生气,但他说过不会生气;若没有生气,她又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如果是气恼,她还会说好话哄哄他,可最难的就是她摸不清他的状态,无从下手,偏偏自己还不敢随便说话。
直到下方肖继离的喊话声出现,柳霜才知道他们要离开飞魂谷。
“那种毒还得研究一阵子,等有结果我让干儿子通知你们!”
柳霜一怔,脱口问:“什么毒?”
“我右手中指上的。”
柳霜听后立马喜笑颜开,想起续灵一事圆满完成,还没好好谢过肖继离,于是冲下方回喊:“谢谢巫圣前辈的照顾,等下次再拜访时,我一定给您备重礼!”
墨云箫右手中指上的余毒一直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肖继离对毒术造诣颇高,他既然开口,就一定能找到对症下药的方法。
飞魂谷距离里岳京城不算很远,隐尘便提前从文煜府上找青茗要过一辆马车,和迎雁一同驾到这里。
等两位主子上车后,隐尘和迎雁两个并排坐在驾车位置,扬起马鞭离去。
迎雁看了一眼方向,是去里岳京城,不是回辰族,便歪头审视隐尘。
隐尘一只手比划几下,迎雁非常默契地读懂了他的意思,没再出声追问。
车内,墨云箫把那身新的紫烟觅云锦丢给柳霜,自己一个人靠在车窗,手仿似无意识地放在腰上,“你换衣服,我睡会儿。”
柳霜拿过一边的薄毯,很体贴地给他沿脖盖上,比小猫小狗都乖的厉害,换衣服的动作能轻则轻。
穿戴整齐后,她往车窗方向瞧了一眼,见墨云箫真睡着了,自己不好干坐着,就靠另一边车壁也想睡个回笼觉。
然而尚处于一头雾水的柳霜,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一个姿势坐的太久,她感到脚底有些麻,小心活动脚腕,索性不打算睡了,侧过头再度朝那人看去。
墨云箫仿佛揪着毯子偏移了些位置,以至于柳霜这么坐着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移了移,发觉位置仍然不佳,就又往过移动身子。最后,她距离近的几乎下一秒就要贴他脸上。
她仔细打量眼前人的睡颜,发现有淡淡一层黑眼圈在他双眼周围盘踞。他睡的很沉,呼吸声都是十分均匀的,根本没有装睡的迹象。
柳霜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昨晚不是没睡好,应该是压根没睡。
两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眼前人,他细长的眼睫,微微上挑的眼角,精致如画的浓眉,高挺的鼻梁,像是被削薄了的淡红色嘴唇,有棱有角的面部轮廓,每一样均生的极好。同他的人一样,不骄不躁,不刚不颓,相处再久也不觉得腻,只会掉入情网越陷越深。
这么一张偏阳刚的长相,却为她留着一颗柔软的心。若是岁月静好,柳霜宁愿这么看他一辈子,什么都不管不问,多抱抱亲亲他,把那些曾经亏欠过他的爱都补回来。
柳霜看着看着,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她一个人呆呆撑着身子,看他的脸,想他的人,手臂麻木了也无知无觉。
眼前人呼吸声忽的发沉,凤眸悠悠醒转间,将她温暖与心疼交杂的神色尽收眼底。
墨云箫带着刚睡醒的浓音茫然问:“怎么了?”
偷看被抓个正着的柳霜一瞬间窘迫起来,慌忙偏移话题,“你昨夜怎么没睡?”
“冷,睡不着。”
“有凤玉坠还冷?”
刚问出话,柳霜就后悔了,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看她多愁善感的模样,墨云箫打趣道:“平时能言善道,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柳霜挠耳朵笑笑,注意到他从腰往下都围着毯子,分外担心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墨云箫点头说:“老毛病,一受寒,就会有些腰困。”
柳霜不由皱眉,“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墨云箫看着她轻叹,“怕你担心。”
柳霜有些嗔怒,“你不告诉我,我会更担心。”
墨云箫忽然眨眼冲柳霜一笑,“所以现在告诉你了。”
柳霜泄气,把凤玉坠系回墨云箫身上,对他郑重声明,“以后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
墨云箫十分诚恳地点头答应。
双臂向前一伸,柳霜习惯性地在墨云箫怀里寻找到舒适位置。
她轻声问:“因为那次除夕落下的病根?”
墨云箫自叹道:“有一定原因,但不完全是。而且以前没这毛病,是近些年刚开始的,可能因为年纪大了,病症才渐显。”
话落罢,柳霜立马重重“呸”三声,朝墨云箫胳膊推搡一下,对他怒容相待,“说什么呢!”
墨云箫抱紧柳霜安抚她:“总之没什么大碍,我以后多注意就是。”
柳霜这才觉得满意。
两人又静默一阵,柳霜纠结半天,终是极小甚微地开口,“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那样了。”
墨云箫心知她说的是何事,不想她一直无头绪地自责,便脱口而出,“我很喜欢。”
话落他呼吸节拍一乱,从耳根延伸至脸边,不由染上一层烫色,微偏头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小心翼翼。”
柳霜被这一幕搅的两眼痴痴。原来那日遭遇阿娘的调侃,他不是在装羞,是真的不好意思。女子的羞涩是由外到里,脸先红,心再跳,外表永远比心中所想先诚实;而男子是由里到外,内先乱,外再显,给人的感觉更加内敛。
但不管是男是女,看到心爱的人忽然害羞,尤其是像墨云箫这种的反常害羞,有几人能把持得住?
柳霜知道自己不用顾及后果,霎时兽心大起,以迅猛之速环过墨云箫的后肩,把他往车中死角一撞。没等墨云箫反应过来,柳霜便欺身压上,对准他淡红色的薄唇细细口勿起。
驾车的隐尘听到车中一声极响的碰撞声,立马吓一跳,正要勒紧缰绳,哪知迎雁一把夺过他手中马鞭,淡定朝马屁股后扬起一鞭。
头脑简单的隐尘没接收到迎雁的眼中警示,忧声问出口:“少主,里面没事吧?”
车里,柳霜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在墨云箫脖子侧方咬出片红印。她自己没察觉,反倒怨起车外多事的隐尘。埋怨隐尘每回就跟算准了时间一样,专挑这个时候来搅事!
“哪儿那么多话,驾你的车去!”柳霜冲车外方向骂道。
关心主子还被训,隐尘顿觉委屈,乖乖“哦”一声后和迎雁讨要马鞭。迎雁看隐尘一眼,把马鞭还回去,又嫌弃地偏过头,嘴里嘟囔一句“蠢货”。
隐尘不满迎雁也跟着骂他,怒眼瞪她。迎雁无声指指车内,又一手用一根指头上下压在一起,故意给隐尘示意。
这么明显的提示,隐尘纵然是一根筋的头脑,也大概该明白。于是他弯弯绕绕想了很多,比如轻然玄女不是有气无力的羞言羞语,而是特别有气力的愤喊,再比如一般都是少主回他的话,今天偏偏是轻然玄女回的。
隐尘既而又想到迎雁刚刚的手指。马车上,少主一般坐左侧,轻然玄女坐右侧,而迎雁比划的正是左下右上!
他对迎雁竖起大拇指,心里为少主感到莫大悲哀。一旁的迎雁嘴角上扬几分,怎么看都像是狡黠中的得意。
车中,趁柳霜骂人的功夫,墨云箫掰开柳霜,把薄毯扔一边,即刻反身压上。柳霜着位的声音很轻,没感到后背磕的疼。墨云箫看她脸色微红,喉结上下不免多滚动几番,“你舍得撞我,我可舍不得撞你。”
柳霜在下方感动的要哭,摸着墨云箫的脸,还要继续放纵自己的谷欠望,墨云箫适时拦住她的手。
他气笑,“这可是里岳摄政王府马车,我们在这里,不好吧?”
“你赔他一辆。”柳霜狡猾贼笑,又改口说:“我赔也可以。”
墨云箫的呼吸急促非凡,盯着柳霜重言重语,“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柳霜悄摸把手放到自由度稍大的位置,擒了一丝坏笑美言:“你不怕我,我当然更不怕你。”
白嫩的手蓦地在他双臂一点,又使了些动作,制住他的手脚麻穴。
“玉轻然,你做什么?”墨云箫慌问,正欲冲开穴道,发现端倪后,双眉凝到一起。
她竟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反噬载体,一旦被他强行冲穴,她必将遭受反噬。
“别胡闹,我还要带你……”
双臂与腿脚使不上力,墨云箫彻底慌了。
柳霜得意笑语,“不怕伤了我,冲穴试试?”
身上人呼吸频率快的更加明显,柳霜以为他是因玉朝弦有些惧怕,连抚顺他后背,“不会进行那一步,你放一百个心。”
墨云箫挫败地垂下头,将愤懑与不甘藏于肚内,“你有本事……解开我麻穴。”
柳霜看似纤细柔弱的两臂实则非常有力,不由分说便掰过墨云箫身子,顺势一转,两人顷刻颠倒过方向。
墨云箫深吸气,把心提到嗓子眼,又惊又怒,“你还想做什么?”
柳霜两只胳膊肘在他腋窝位置撑起,以手托脸,看他经过这一番扌斤腾已经涨红的脸,嘻声笑问:“想不想解穴?”
墨云箫瞥柳霜一眼,知道她居心不良,不给她后续的可能,“不解。”
柳霜眨巴两下纯真透亮的星星眼,“真不解?”
墨云箫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警告,“你别逼我。”
柳霜作无辜状,微笑示语,“没逼你,这不是让你自由选择吗?”
墨云箫将柳霜理所当然的卧姿俯眼一望,冷声道:“从我身上下去。”
“两个条件,不答应就不下,也不帮你解穴。”
“什么条件?”
“一,解开后你不准报复回来;二,我要……”
墨云箫刚平息的心跳呼吸又猛然跃上,“你还能不能更无耻些?”
“无所谓了,我当然可以,重点是你。”说完手里动作不停,像慢吞吞的蜗牛一样摸索爬行,存心要他煎熬。
“你敢!”
柳霜边叹气边添油加醋,“我可能真的太无耻了,不然你换别人吧,别找我了。”
墨云箫深觉要窒息,全身都跟着烧红,在一难受的锐声后,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口耑把柳霜吓一跳。
柳霜忙抽开手,惊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墨云箫不回她,反而闭紧眼,像是在极忍什么,声音哑的十分夸张,“解……解穴!”
柳霜两眼遛转一圈,脑中意识到一种可能,一双杏眼蓦然睁大,不敢再磨蹭,出手一点便解了他麻穴。
柳霜呆坐原地,见他手上实在抖得有些厉害,拿起的衣带刚要系好一个结,就不受控地掉落,又恢复原样。
她试探开口,“我帮你吧?”
墨云箫猛抬头看她,那一眼极其复杂,什么情绪都包含其中,怒火、羞涩、挫败、不甘、要吃人……
“不用。”他冷言直语。
虽然他这样子更迷乱人眼,但柳霜不能再放任,便撒手不管,等他自己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