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的竹管稀释疗法,蕴含在墨云箫双肩的冰毒尽数散去。肖继离叫颜言进来瞧一眼成效,颜言掰着门框死活不进。
肖继离无奈骂道:“迂腐!”
颜言不以为然,“虽然在我原先的世界看一眼没什么毛病,但这里男女授受不亲,我得考虑我们阁主夫人的感受,人家还打算金屋藏娇来着,我总不能做偷窥的第一人。”
还没等肖继离说话,殿内的墨云箫忍不住发声:“再胡言乱语,撤了你的职。”
颜言捂嘴嘻嘻笑,又叮嘱肖继离两句,跑远了。
因为两根竹管连接着皮肉,肖继离取下时颇费了些力气。尽管肖继离已经尽量去照顾墨云箫的感受,但揪扯皮肉的疼痛还是叫墨云箫淌了满身汗。
细水长流一词,在感情上固然美好,在人身疼痛中却是无端在折磨人。
墨云箫见不得肖继离这般犹犹豫豫,三分嘲讽七分不耐地讲:“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磨叽?”
“你以为老子愿意磨叽?”肖继离狠瞪墨云箫,手里一用劲,竹管顿时被抽离出体。
雪白凝脂的肌肤上,破开的血洞醒目又扎眼,源源不断的鲜血往出渗。取出的竹管满是腥红,有的地方粘着模糊的血肉,被肖继离抛进盆中。
染满鲜红的竹管淡去血腥,纯澈的净水瞬间掺杂了乌红色的污浊。
肖继离转头看躺在床上的墨云箫,见他咬紧牙关,只凭借胸膛的起伏给予自己缓息,一张脸白了青,青了又白,硬是没让自己吭一声。
肖继离扶起他,扯出新的绷带,一边帮他重新包扎,一边数落他:“人家小姑娘担心你伤势,特意大老远跑来见你,你就这么将人迷晕送走?未免对她太狠心。”
墨云箫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眸,苍白着脸,并不讲话。
肖继离看他这副样子,不得已停止数落,改成跟他讲道理,“真正的夫妻之道是两人的生死交托,你知我,我懂你,可你根本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墨云箫微抬眼,唇舌间都被苦涩占据,微启唇道:“这个人世,从来不会因为你想要就给你什么。放手,对她来说很残忍,但确实是为她好。”
肖继离摇头道:“不见得。”
墨云箫苦笑,“帝师从一开始便抵触我的缘由,我先前不明,现在却懂了。像他那样正气又强势的一个人,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走上歪路,我一直是玉轻然心头上的魔,他不铲除我,已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肖继离无法辩论回来,因为他清楚玉朝弦的想法,墨云箫猜的没有错。
玉轻然和墨云箫,从把持着国主的地位与权力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他们所要背负的命运是国之命运。所以,尽管爱再深,他们的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只有对方一个人。
这些道理,年纪尚轻的玉轻然或许不明白,可墨云箫不会不懂。
帝王这个位置,不论男女,都要承担起比旁人更艰辛的重任。他把她推离自己的身边,要她忘情,只为成全她的永恒正气。
不因私情所动,不为私欲所惑,那样的玉轻然,才是被世人敬仰歌颂的国主。
富有满腹经纶,自强而不息,广袖一挥,指点江山,壮志凌云。改变潜迹之分局,平天下之战乱,开万世之太平,千秋万载,青史流芳……
这是墨云箫少年时期的梦想,他自己已经完成不了,却期望玉轻然能帮他完成。
墨云箫将目光凝聚在从窗外照入的阳光上,一直蔓延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掌,去接那光照,微凉的掌心在它给予的暖意下开始一点点回温。
握紧,光的温度不肯持久延续;摊开,阳光又从指间缝隙无声溜走。
墨云箫给肖继离一种随随意意满不在乎的感觉,说的仿佛事不关己,实则已然麻木,“横竖我是无法被命运眷顾的人,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
肖继离皱起眉头,想劝,却想不到合适的话,只能干瞪眼,“小子,你要想好,这一步踏出,再无回旋余地!”
殿外“嗖”一声风响,一瞬间,一柄窄小飞刀穿过窗户袭来。
肖继离寻声两指一接,看到飞刀上携有一张字条。他摘下一瞧,两只眼都瞪圆了。
片刻,肖继离烦闷之下把字条递给墨云箫,“明显是个陷阱,傻子才会跳。”
墨云箫看清上面的字后,先是错愕,后是凝眉深思。
肖继离见他这副模样,一把抓过那张字条毁尸灭迹,“你还真思考上了?消息都不见得真假,何况信凉那个真公主和你什么关系,她的死活你也要管?”
“原来他们的意图在这里。”墨云箫喃喃而道。
虽然字条被毁,但肖继离记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的便是“信凉公主有望复苏”八字。
肖继离问:“你真要去?”
墨云箫回说:“他们不会罢休,就算我现在不去,还会有别的方式逼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