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三叔的话来说他们兄弟四个人除了那个被我爷爷卖掉的四叔之外,其他的三个人在小时候都可谓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子里的人虽然看不起我爷爷他们一家人嘴上阴损了点,但是心里总归是看这三个孩子可怜的,在那个大家都不富裕的年代他们会把旧衣服和饭菜施舍给这三个兄弟,以致于他们能够活命,这也是三叔其实并不记恨村民甚至在自己现在算是小小的发迹之后还能够回馈村民的原因,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之礼相待,任何事情都是相对可言的,我进村只看到了村民们身上的恶,却没有看到再怎么恶的人身上也会有善意。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在他们兄弟三个当中其实公认最聪明的人是我二叔,他不仅小小年纪为人处世便非常老道学习也非常好,当时村子里的人说起郭家三兄弟,都说郭家老二郭修齐长大指定有出息,寒门出贵子家里穷并不会影响一个人日后有成就,那时候我爸还没有走出去扛起养家的担子,我爷爷在当时自然是没有办法给二叔交学费,二叔却能自己游说村子里人挨家挨户的给人下跪求来一张一张的毛票以当学费,交了学费之后成绩在学校里也是年年夺魁全校第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爸走出村子谋生才好转起来,这一点我爸对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并没有自夸或者虚构抬高自己在这个家里所做的贡献,作为家里的老大哥他的确是早早的就扛起了养家的担子,并且在结识我妈入赘到我姥爷家里之后其实家里的情况基本上已经稳定住了,我姥爷家并不缺钱,我妈又是那种非常知书达理的人,所以一开始我爸的工资基本上都用来补贴家里,特别是支援我二叔上学这件事。
再然后,我二叔就成为了村子里当时唯一一个大学生,还是国内现在都还非常知名的名牌大学,村子里老人的话一语成谮,二叔的确是郭家三兄弟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都是大学生,但是我这个野鸡大学的头衔肯定不可以跟二叔当时的进行比拟,谁都能想象二叔在未来肯定会拥有一个锦绣前程,恰好我爸那时候自己的努力加上我姥爷的安排事业也处于一个上升期,经历过苦难的三兄弟那时候猛然的看到了希望非常的团结,也很有干劲儿。
可能看到这里的时候大家觉得我是在说废话,不过在大家看到接下来的事情之后就会明白为何我会累赘这么多他们三兄弟当时的艰难,还有我二叔的发愤图强。
就在我二叔上大学的第三年,在他即将要完成学业的时候,他却忽然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退学。
因为家里奇特的情况,这个决定他不需要跟我爷爷商量,我爷爷在家里完全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三叔那时候尚且年幼,所以唯一商量的人就是一直在卖力供养二叔上学的我爸,我都能想象以我爸的脾气在当时会是多么的暴跳如雷,事实也正是如此,我二叔的这个决定遭到我爸的坚决反对,甚至一向对自己两个弟弟极为疼爱的他还出手扇了我二叔好几个大耳刮子,可是任凭我爸怎么打骂我二叔都非常的固执,我爸甚至都要给我二叔跪下,问我二叔不继续读下去总要有个原因,如果是因为穷在学校里被别人看不起的话他可以多给生活费,如果是被人欺负了他可以去学校找人拼命,总之要给一个理由,但是我二叔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不想念了。
我爸在万般无奈之下,以断绝兄弟关系相逼,依旧没有让我二叔改变主意。
我爸当时做了最后的尝试,便是先让二叔待在家里,他却二叔的学校走一趟看看二叔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调查一下二叔要辍学的原因,到了学校找到了一些人之后却发现在学校里并没有人欺负二叔,他学业优异在老师同学们当中评价很高,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因为穷自卑的话二叔显然不会,而且那时候普遍都穷谁也不比谁强到哪里,而且那时候的民风还没有那么浮夸的攀比虚荣,我爸找到了二叔要好的朋友,在他们知道我二叔要辍学的消息之后也是非常之吃惊,他们完全不敢相信平日里在他们眼中视为学霸学神的郭修齐会有退学的想法。
这个退学仿佛就是二叔某根神经不对劲儿的突发奇想,没有人知道原因。
而就在大家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其中一个二叔的好友忽然提及到二叔在放假之前跟校外的一个女人有过接触,那个女人穿着打扮非常时髦长的也是很漂亮,他曾亲眼看过二叔从那个女人的汽车上下来,当时这个同学还调笑二叔怪不得他对学校里那些女孩儿的爱慕视而不见,原来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是这么风骚性感漂亮又有钱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又有哪个男的能抵挡住诱惑呢?
当时二叔解释这个女人只是他的一个朋友,但是后来二叔的好友又碰到了二叔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这一次那个女人还送了二叔礼物,二叔非常宝贵的把那个礼物给揣在了兜里,二叔的这个好友属于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人,他立马上前假装质问二叔什么,说还敢说这不是你外面处的对象? 那礼物不会是定情信物吧,说着便去争抢那个盒子作势要看,就在二人打闹的过程中二叔一个不慎那个盒子掉在了地上,盒子里的东西也滚落了出来,二叔的好友发现那个东西是一个木质的牌子,在牌子上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图案,还有君子二字。
二叔慌忙的把东西收了起来,那好友本身还要再调笑两声富婆怎么送个木头的牌子,却发现二叔脸色不对似乎有点生气,之后二人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及过此事。
本来二叔的这个好友说这个的意思是提醒我爸我二叔会不会是因为受了情伤所致,但是这话到了我爸的耳朵里无疑就变成了晴天霹雳,太爷爷的笔记在我家一直传世,他们三兄弟也都跟我一样当成演义小说来看过,自然知道在笔记里清晰记载过的鲁班教身份铭牌,教主持龙头棍,执法堂虎啸山林乌木牌,三十七堂堂主鹤鸣九霄的桃木牌,其他的门下弟子则无牌而持贴,有点类似于青帮的门生贴,在教内帖子便是弟子的身份证。
我爸赶忙问道:“那个牌子上面是不是一个仙鹤的图样? 雕工精美,而那文字不应该是君子,而应该是君子堂三个字?”
那好友道:“当时没看太清楚,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雕着一只鸟,至于是仙鹤还是什么真的没看真切。”
我爸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几乎是丢了魂儿一样的从学校赶回家里,事到如今他几乎可以断定我二叔已经跟鲁班教的人接上头了,并且得到了象征着君子堂堂主身份的桃木铭牌,按照我太爷爷笔记的记载,君子堂是鲁班教最有文化的堂口,成员都是读书人,我二叔名校的学霸身份的确是跟君子堂挺搭调, 可是我爸的脾气怎么会允许我二叔加入鲁班教呢? 正如我爸跟我说的,太爷爷虽然记载了自己跟鲁班教的渊源,却在临死前留下遗言入教之人视为背祖离德开除族谱驱出家门,哪怕是新时代不讲究这个了,我爸也不允许会有一个锦绣前程的二叔加入鲁班教成为一个木匠!
在我爸回来之后立马质问二叔这件事的真假,而我二叔仍旧是不管家人怎么问都不放一个屁,我爸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再次的把我二叔打了一顿几脚下去把二叔打的吐了血,打完之后我爸又非常心疼赶紧把二叔送到了医院,无能为力的我爸从医院到了家里,希望我爷爷郭登科能够出面劝阻一下我二叔,虽说长兄如父,但是兄长跟父亲毕竟不一样,结果我爷爷抽着旱烟听完了我爸说的话之后,憋了半天憋出来了一句:“各自有命,他要去就让他去,入了鲁班教,以后他就不能姓郭了。”
我爸生气的跟我爷爷吵了一顿,但是他吵我爷爷跟吵我二叔一样,这两个人也不还嘴,明明把人气的要死却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这几乎把我爸气到半死,之后我爸兴许是骂累了绝望了在家里自己抱着头哭了一顿,哭完还是去医院去照顾二叔。
结果那是我爸跟二叔最后一次见面,他在医院门口看到二叔决然的上了一个漂亮女人的车,我爸慌忙追了上去,汽车却没有等他直接发动,当汽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开车的女人还摇下车窗对我爸笑了一下,而坐在后座的我二叔则看都没有看我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