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听到这话，忙起身来。

张之月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了，看见苏墨进来，她面上露出了几分哀愁：“墨儿……”

苏墨看见张之月的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张之月叹了口气道：“墨儿，我今日来，是要同给你说一件事儿。今日，”张之月犹豫着道，“今日，霍家来下聘了。”

听到这话，苏墨猛地睁大了眼。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却也不明白。

霍家来下聘了。

霍家怎么会来下聘？！

苏墨身形晃了晃，旁边红玉也连忙扶住了她。红玉整个人都慌了，她清楚知道苏墨多想嫁给叶世安，也知道苏墨在日日等着叶世安，怎么就……怎么就会有霍家来下聘呢？

“父亲，”苏墨由红玉撑着，艰难道，“父亲……怎么说？”

“老爷他已经应下了。”

张之月惋惜出声，苏墨痛苦闭上眼睛。

张之月站起身来，握住苏墨的手，柔和道：“墨儿，这事儿，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父亲也是为你好。”

苏墨不说话，她慢慢平静下来。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霍家来提亲了，以霍家的权势，必然许下重金，重金面前，嫁个女儿算什么？得罪叶家算什么？能把钱攥在手里，那才是最重要的。

张之月为什么禁踏她足？今天早上她为什么吃了早饭就困顿？那都是张之月为了定下这门亲事做的铺垫，就怕她出来闹，怕她不答应这件事！

可她怎么甘心？

苏墨几乎是咬碎了银牙，久久没有言语。

张之月见苏墨不说话，她拍了拍苏墨的手，温柔道：“墨儿啊，你别想不开。你若嫁进了霍家，夫人也会过得好的。且不说其他的，就说夫人的病吧，以前大夫就说了，夫人这病啊，就得靠一些名贵药材养着，只是咱们家没这本事，找不到夫人要用的药，你若嫁进了霍家，这天下什么天材地宝找不过来？墨儿，”张之月半似劝导、半似威胁，眼里满是担忧道，“为你母亲想想，嗯？”

苏墨没说话了，她张开了眼睛。

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她静静看着张之月，被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张之月心里突然有些发寒，她觉得苏墨似乎是看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能明白什么？

她心中的顾虑一闪而逝，片刻后，她就看见苏墨低下头，有些难过道：“我……我可否同母亲商量一下？”

“傻孩子，”张之月温和道，“你父亲已经决定了，聘礼也收下了，你还有回头路吗？”

“你要是退了亲，墨儿，你便再也找不到霍家这样的人家了。”

苏墨沉默了片刻，做出认命的姿态，继续道：“既然父亲和月姨娘已经定下了，那便定下吧。但叶家那边……总该有个说辞。”

“这个你放心，”张之月立刻道，“我已经派人去同叶老夫人说过了，霍家这么突然下聘，谁都没想到，霍家家大势大，我们也不敢得罪，叶老夫人会理解的。”

苏墨说不出话了。张之月谋算着一切，没有给她留半点余地。

这一刻，她很想撕破脸，和面前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然而理智克制住了她。

她没有，她甚至还含着眼泪，低着头，哑着声道：“姨娘做事如此周全，月茹也放心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柔声道：“姨娘，今日也到了我母亲用药的时间，我心里放心不下，想去照顾一下，不知可否？”

张之月沉默了片刻，她心里琢磨着，苏墨终究是要嫁给霍家的，能不结仇就不要结仇。现在苏墨看上去似乎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继续当个好姨娘，未来才能钓大鱼。

于是她柔声道：“若你不嫌累，便去看看，多照霍照霍你母亲。如今你也定亲了，咱们也不用做给外人看，这禁足令便免了。”

“谢姨娘。”

得了允许，苏墨感谢了一番，张之月心满意足走了。

等她离开后，苏墨抬起头来，她捏着拳头，神色冰冷。

完了。

她清楚知道。

过了半响，苏墨平静下来，去了周毓的房里。

周毓还在房中熟睡，她本就病弱，大半时间都觉得困顿虚弱，一日之中常在睡着。苏墨不敢打扰，侯了一会儿后，周毓慢慢醒来，苏墨忙上前去，服侍着周毓起身。周毓用茶净口，被苏墨扶着到了饭桌前，柔声道：“今日我听外面十分热闹，是不是叶家来下聘了？”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僵了，周毓未曾觉得有异，拿了筷子，同苏墨继续道：“叶家来下完聘，这事儿也就算定下大半，叶公子我特意让人去打听过，是个好儿郎，日后你嫁了他，我也就不担心了。”

“母亲……”苏墨犹豫着开口，周毓回过头来，看着苏墨，有些疑惑：“嗯？”

“不是叶家。”苏墨终于出声，周毓微微一愣，眼中带着不解。

苏墨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周毓，认真道：“来下聘的，不是叶家，是霍家。”

周毓面露惊色，她握着筷子，忙出声道：“哪个霍家？”

“霍俊平。”苏墨几乎是咬出了这个名字，周毓整个人都呆了。

霍俊平……”她猛地反应过来，“永城候府的小公爷霍俊平？！”

全场没有人说话，霍俊平在京城中的名声如何，大家都很清楚，苏墨低垂下眉眼，周毓喘息起来，苏墨见周毓情况不好，忙去扶她，然而在触碰到周毓那一瞬间，周毓却是猛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红玉惊叫起来，苏墨忙让人去唤大夫，硬扶着周毓在床上躺下，周毓挣扎着要起身，一向柔和的面容上带了愤怒：“我要去找你父亲……我要去找他！他这是连最后一点廉耻都不要了……这门亲事不能定，不能定！”

“母亲！”苏墨一把按住周毓，大吼出声，“没用了！”

周毓整个人呆住了，苏墨红了眼，她低声道：“聘礼已经下了，哪个正儿八经的好人家，都不可能娶一个退过婚的女子。母亲，”苏墨沙哑出声，“我没得选了。”

周毓没说话，她呆呆看着床顶，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绝望来。

“墨儿……”好久后，她沙哑出声，“是我没用啊。”

生不出一个儿子，时时刻刻都惊怕丈夫休了她，若她被休了，那就是周家的奇耻大辱，她除了一条白绫挂在横梁上，没得半点选择。

她这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想给苏墨能有个好出路。谁知道走到最后，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知道苏墨为了嫁入叶家付出了多少努力，而这么多年的付出，就因为霍家白花花的银子，被她父亲亲手葬送。

她恨啊。

周毓捏紧了拳头，她恨不得拉着苏宣、张之月、这苏家上下一起去死。可她又不能，若她真的做下什么，苏墨的名声怎么办？霍俊平或许都不会娶苏墨了，那她这女儿的一辈子，还要不要过了？

她深陷在绝望里无所适从，苏墨看着周毓的模样，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忙道：“娘，你别乱想。我是愿意的。”

周毓缓缓看过来，眼里全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