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清被这句话弄的笑意更大了,矗立在屋檐之下,明朝清不说话板着脸时,显得尤为冷傲,她口气没有适才的随和,“对了,蔡琅那头如何了?”
李星弦抬眸望着嬉笑打闹的李梨梨、李澹溶,脑子之中已有了些想法,今日襄王府对着他虽表面顺从随和,到底是有膈应的。
他眸光飘散,静静转动手指上的红玉小戒,说:“无碍了,晚些就能回来,他暂时留在王府,我会替他某个合适官位,保举他入仕,他的确是有有些才干能耐的人,朝廷此前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是因为他是个能成辅佐君主之辈。”
明朝清被这话逗得笑出声,啐李星弦,轻轻笑说:“你要点脸,分明是如今吏治已经腐败的你们天家无从下手了,卖官售爵在京城都能直接来了,更何况在皇城之外呢,有钱位极人臣,无钱生死有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着,明朝清眼底浮现出来讥讽的笑意,口气郑重许多。
她侧眸凝视这位太子殿下,日后的盛世明君,大宜的中兴之主,“殿下有没有好生想过呢,其实大宜的官位不算少,为何朝政这几年越发举步艰难,就如同行走在泥沼之中,置身迷雾匆匆呢?”
“不说远了,近三届科举,在科举之初就有漏题嫌疑,众多学子闹事,你们难道会不知道,而你们选择的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临着开考会提,太麻烦了,即便漏题了,都知道题目,也是公平竞争不是吗?”
李星弦似要说好,微微启唇,又慢慢抿上了唇角。
明朝清淡淡地说:“这几届科举都并非谢、贺两家为主考官,这两姓,一边是士族子弟,一边是寒门子弟,或许你们家,觉得任凭他们两家继续主宰这两方的势力,会对你们的皇权富贵造成影响,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换成了别的主考官,一个个又都是什么货色呢?”
“谢、贺两家不管你们皇权人家手中到底捏着什么脏,该要用的时候就应该用起来,即便他们徇私塞人,至少塞的都是他们认为,会对社稷有功的人。”
”是,你们觉得,他们这是在培植党羽,不臣之心昭昭于天,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提前给家族做准备又有什么错了。”
“上一代要为下一代考虑,做事要为下一步考虑,不都是一眼的,京城之中光凭勇气,而不动脑子,但靠着一腔热血做事,早就家族倾覆,留在这里的百年大族,谁没有两把刷子呢?”
“有些事情,你们家出来太过欺人太甚,换成其余的力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样的道理三岁孩子都懂得,为什么你们这些上位者就是看不清白呢?”
明朝清顿了顿,“五年前南边洪涝,为何皇城拨了三分之一的国库下去还没有圆满解决,最后造成的伤亡,落到明年上就有将近两万人,两万人是什么可以做什么,殿下知道吗?好生操练,已经可以成为一支强有力的冲锋队了。”
“最后百姓暴动,还是发动了军队去按压,殿下都不觉得讽刺荒谬吗,大宜的将士刀尖不是对着外敌,反而是对着自己的同胞百姓。”
“我二叔奉旨过去,回来同我们说,灾民们那里是啃树皮,都恨不得吃土了,甚至还有些心思龌龊的,用十文钱去买那些容貌姣好的男孩、女孩们,两个白馒头就能让人把孩子买了,殿下都不觉得恐怖吗?”
“虽是天灾,可朝廷处置不妥,就变成了人祸,这些都是你们的子民,难不成远离京城繁华之处的百姓,因为你站的太高,离得太远,就能熟视无睹吗?”
“他们的生死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几个数字,可事实呢?”
明朝清垂下眼,“我二叔自己掏钱帮衬了一部分灾民,却被人弹劾说什么,将赈灾的银子中饱私囊,你们皇室是怎么处置的,直接睁一眼闭一只眼不提了,对外那是保镇国公府府,外面都说皇室是默许这些小小贪污的。”
明朝清说着此事,目光冷漠的厉害,“我是不知道当年,这个赈灾事宜,殿下参与了多少,但是您的老子肯定是有大手笔的,从头到尾,做主的事司礼监的大太监,下面的都是不懂治理的人……”
说着,明朝清就重重的叹了口一口气。
她说道:“殿下非常正直纯善,甚至以后必然是个极好的上位者,殿下心中,只有黑白,曲直,没有灰色,京城是大宜最肮脏的居所,即便是青天白日,只有在光亮无法直达的地方,都是你无法想象的腌臜。”
“这也不怪殿下,殿下长年生长在大内深宫之中,对外界的接触都来自于大臣们的嘴,这些人想将你变成大宜的最好象征,会将自己曾经对自己期待,对皇朝的最好祈愿,都加注在殿下身上。”
“我不管这些朝臣在外是如何以权谋私的,但我相信,他们在殿下跟前以师长出现时,都是能让人尊敬躬身的大儒风范,”
“因此眼睛翻不过朱红色的高墙,双脚能够丈量之所在,只有这方寸京城,甚至许多看到东西,都是被粉饰太平的,所以不是你能力不足,而是你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撼动他们。
“他们教导你不要结党营私,他们又在做什么呢,那些微弱的力量得不到君主依附,只能去需求别的去路,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明朝清慢慢说着,“这三个月,殿下其实很会收买人心,谢瓷兰、沈玉安、蔡琅……还有很多我不知道人,我想他们都觉得跟着殿下是有肉吃的。”
李星弦笑笑,“你以为我不知这些?”
“知道却无视,就是不知。”明朝清说,“你做事太过求稳,暗处的人就是抓住了你这一点,可以同你斡旋,将你时不时的拿捏你,而你得到的是什么呢,只是贤德的名声而已,你觉得这点小名声,对你会有很大影响吗?”
明朝清露出一丝笑容,“你是什么身份自己很清楚,只要你不要去谋大逆,不管旁人认为是否德不配位,那位置终究都是你的,所以,有什么好顾忌的。”
明朝清抖了抖衣袖,背着身后,“这些年我在京城名声一直都不好,就是因为我不大容易被控制住,我不怕把事情搞大,我更加不怕别人的威胁,我讨厌说话弯弯绕绕,讨厌话里带回,讨厌分明是一件很小的事,只需要你一句话的事,你却对我说,要走什么章程……”
说到这里,明朝清的语调夹杂起来浓厚的杀意,“每每遇到这种官员,我就恨不得把他弄的稀巴烂,一把火把他家烧了。”
“我知道你现在就是想借着皇陵案,重新整治朝堂的吏治,这非常的难,可你只要坚定不移的走下来,那些对大宜朝堂失望的有志之士,就会看到光,我信,在大宜你我不知道的地方,会有很多个蔡琅。”
明朝清说着,越发的坚定起来,“我坚信,所以你不要慌,你是吉兆满身的人,干什么都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不会失败,就是我每一步都设想周全,稳扎稳打。”李星弦想到了什么,就问说:“你此前总是说我是不是被人投毒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