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诏听着李况修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并未做声,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帝王一边自己嘴里嘀咕着话,一边慢慢落子在局中。
李况修叹息,指着旁边示意李正诏自己坐下,不用太过拘束,提壶到茶将杯盏落过去,又将两碟零嘴放过去,顺着摸了颗白起,慢慢悠悠放在指腹摩着,抵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局势动态。
李正诏依旧静静的站着,即便是曾经一道长大的兄弟,到底尊卑他要记住,君臣之礼是绝对不能荒废的,越是离着天家近距离,越是要知道进退有度,他是皇亲国戚,不是皇,因此可要拿捏好这个度。
“怎么,连着你现在也要反我了?”李况修压下白棋,觉得不妥当,正要伸手拿起来时,李正诏就说,“落子无悔,您是陛下,是大宜的国君,每一句棋,没一颗棋子,都不能有悔,即便悔了,那也只能认了。”
李正诏默了默,提起一颗黑子落到棋盘上,替李况修稳住了一角,“陛下何必多想呢,太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是储君,是以后的一国之君,您身上的胆子是要交给他的,您当年没有从襄王府选女眷立为太子妃,如今太子也是可以这样的。”
“襄王的意思,朕听着怎么颇为埋怨的?”李况修抬手掂了两下手中玩着的棋子,“襄王是不是一直都对朕娶了太子生母为后,耿耿于怀?甚至放眼后宫,除开太后以外,没有任何一个能和襄王府攀扯上关系的妃嫔吗。”
李正诏退后两步,拱手说:“微臣惶恐,微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天地昭昭。”
李况修看这些年同他越发陌路的堂兄,“襄王心中真的对朕从未埋怨?还是说,你们襄王府预备把李澹薇的妻子,变成你们襄王府的认的干孙女,从而用联姻的方式,再度把襄王府同皇室捆绑在一起。”
随着这句话,李正诏直接跪了下来。
李况修蹙眉觉得李正诏有病,“堂兄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起来说话,我说话向来如此,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素来心软正直,只要不要祸乱朝纲只是,能睁一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的,你总是眼不见为净,这些年,你哪位王妃,没少给我送标志的美人来,就是想让襄王府在大内有眼睛,有位置。”
李正诏更加不敢起来了,这件事他已经同妻子撕破脸说过多次,奈何襄王妃在这件事上非常执拗,大有送个枕边人到李况修身边,若是落个出孩子来,不管如何,都是和襄王府更亲。
他觉得襄王妃有病,李澹薇陪着李星弦身边坐伴读,在去弄个旁的人,不过盯着这名号,就要拨动原有的平衡,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东西。
李正诏并未说话,说多错多,没准让李况修自己想,他的下场还能好些。
“起来。”李况修不悦,“是要我来扶你吗?”
李正诏这才起身,见着李况修敲了敲旁边的桌案,示意他过去坐着。
见着李正诏坐下,李况修继续说,“今日找你来,就是商议商议这棋还下不下,你觉得呢?”
李正诏很诚实:“我不知道。”
李况修被李正诏气得半死,“不知道,我让你来是说不知道的,你儿子也被埋在下面了,你都不想做点什么?”
李正诏性子温和,“对啊,当年不是陛下说,您来处理,让我放宽心即可,不是还说,澹薇若是有事,就让太子跟着去陪他吗?”
李澹薇是他的亲儿子,一开始长得多好,就是被李狂修纵横谋划诓骗入宫,然后被他带的无法无天,自己的儿子看的紧,他的儿子随便霍霍。
李况修被李正诏的话弄的笑了一下,“襄王也是对我有怨言。”
“怎么会,陛下连着自己的儿子都……”李正诏说着不停止了话头,只是说,“陛下心中纵横谋划,不是微臣能够知晓的,只是棋局陛下三年就预备好了,眼下何必因为一个局外人,乱了方寸了。”
李况修就说:“你会说话,就多说几句,不要藏着捏着,你有什么能耐我还是清楚的。”
“陛下谬赞了,您心中以有了应对之策,何必在估计一个局外人呢?”李正诏说:“陛下眼下不过是关心则乱了,其实朝清是个非常好的姑娘,当初您把她赐婚给澹薇,我还觉得是我们家高攀了。”
“这个姑娘能耐大的很,亏得当年指婚了,瞧瞧看,三个月就把太子弄的亲爹都敢顶撞了。”李况修说着,慢慢的落在棋子,“你是想说,明朝清是局外人,压根就不需要把她算进来,但他现在可是最大的变数。”
“不过是陛下这样认为。镇国公府忠君爱国,朝清心中有热血,是绝对不会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来。太子心中更是有社稷百姓,更加不会胡乱来的,因此,陛下大可不必忧心,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来便是。”
“我能有什么计划,不过是些我惹不起的东西,太子那点小娃娃手段,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李况修说着,继续落下棋子。
李正诏说:“太子手腕看上软绵,实则是个绵里针,再则他身边有了朝清,陛下还怕他出事吗?”
“那姑娘手段太野。”李况修发自内心说,“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太子都能被她给逼得,哎,不说了,你刚刚的局外人在说说。”
李正诏说:“朝清没有参与过皇陵案,她就是局外人,她非要嫁给世子,大约是因着家中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眼下镇国公府起来了,太子不就是有了靠山吗?”
“陛下若是担忧兵权,其实明家的人已经知道快要功高盖主了,只要您给一个台阶过去,他们就会自己把兵权都交出来的,或者直接当做朝清的嫁妆。”
说到这里,李正诏就说:“不过我感觉朝清好像没有开窍?”
“没开窍,什么意思?她是脑子有什么疾患吗?”李况修吓得坐直了两份。
“不是,怎么说了……”李正诏想了想,就道:“她似乎不觉得自己喜欢太子,太子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