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进屋后就直起了身子,看上去比寻常女子高出一大截,闻言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挨着魏氏坐了下来,用手中的帕子在脸上随便抹了抹,擦去胭脂水粉,露出一张轮廓硬朗,剑眉鼻挺的脸。
哪里是什么嬷嬷,分明就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几下将自己的脸擦干净,恢复了原貌,模样算不上俊美,面容枯瘦,一双眼珠子格外凸出,里面精光闪烁,眼神阴翳,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十分不舒服。
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只状如蛇形的银戒,蛇口对外,嘴张的大大的,信子长伸,眼上镶着两只色泽幽绿的碎宝石,恍若要吃人的样子。
此时他摸着下巴沉吟,那蛇正对着光,浑身银白,闪着金属的冷光,眼睛幽绿,让人看了恍若活得一般。
他思索片刻才开口道:“事情有点棘手,我若是没有看错,阮明烟那丫头应是早就没了,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身子。奇怪的是,那恶鬼不知哪来的本事,竟改了那丫头原本早夭的命格,如今身上紫气萦绕,分明是福禄双全之兆。日后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
“大造化?”阮明柔第一次见他,原本正细细打量,看到那戒指上的蛇真的一般,面目狰狞,张口欲咬人,心中不由恐惧,如今听他这么说,顾不得害怕,忍不住尖声道:“她也配。”
“柔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魏氏皱眉斥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那男子,变脸一般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缓声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你别见怪。文槐,不瞒你说,我们娘俩已经跟那丫头结了仇,如今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刚刚也看到了,老爷一心护着她,我们娘俩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她再得了什么大造化,日后这府中,可就没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处了。”
她说话是神色凄苦,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阮明柔诧异地看了母亲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母亲刚刚说话的声音格外柔媚,与往常不大一样,那眼神,似也带着些说不出的暧昧情愫。
觉得母亲大概是想表现的柔弱一些,以博取这人的同情,好说服他帮忙对付阮明烟,便也没多想。
杜文槐见她这样子,脑子里却想起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楚楚可怜地哭着对自己说:“求求你帮帮我吧,不然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客居魏府的落魄之人,初见伯府刚刚及笄如一朵娇花般美艳动人的小姐,顿时惊为天人。可那时的她一心想要嫁给阮密,借着在阮府小住的空隙,对阮密下药。事后被对方查到了证据,以此为要挟不肯让她入门。
魏府上下为了保住府中的名声,自然没有人顾惜她一个庶女,要将她拉去沉塘。她惊慌失措之下,跑到他面前恳求。
他帮了她,然后眼看着她被一顶小轿抬到了阮家,一步步成了尚书府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