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的话,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都化作了笑。
宋怀真褪了外头的斗篷,三两步上前,就把娴贵妃抱了个满怀,又臭屁道:“母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跟在后头的齐少元看得眼热,他也想要抱抱。
娴贵妃压下鼻尖的酸意,拍了宋怀真一下:“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贪玩。”
说着又责怪齐少元:“你也是的,她一天一个主意,你也由着她胡闹。”
齐少元恭敬行礼,才应道:“真真久不见母妃,心中想念。”
宋蕴满一边挨着宋怀真一边挨着齐少元,小脸上满是笑意。
他好久没看见姐姐姐夫了,也很想念。
娴贵妃也不是那等矫情做作的,人都到跟前了,自然也高兴得很。
忙让宫人奉了茶水点心上来,又拉着宋怀真坐到暖炕上,问她这一路走了几日,路上可太平,京里可安生云云。
得知宋怀真夫妻是来陪她过年的,忙又让墨香去收拾院子。
才坐下来了,想起宋怀真素来怕冷,不放心的又起身吩咐多备点银丝炭,地笼也要先烧起来。
宋怀真正说着话,几次被打断,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把拉住娴贵妃道:“哎呀,您老人家就歇歇吧,墨香姑姑最是疼我,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了我。”
墨香忙在旁笑着应和:“可不是,公主也不是那能吃亏的人。”
娴贵妃这回倒真坐下来了,但关于见着女儿的那份欣喜也不复先头,反而问道:“本宫老人家?是有多老?”
宋怀真哈哈哈哈笑,看来从古自今,女人都不喜被说老。
忙上赶着拍彩虹屁:“您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娴贵妃轻哼一声,但对好听话十分受用,没再计较。
文宣帝躲到行宫来养病,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养病。
宋怀真既来了行宫,不管待多久,那也是要去见一见这位便宜爹的。
昏暗的房间内,烟雾缭绕,一股子难以忍受的气味。
文宣帝比之上回见又瘦了几分,大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面色发黄,脸颊都陷了下去,眼窝更是一团青黑。
他斜躺在暖炕上,手执烟枪正吞云吐雾,脚边还跪了个伺候的老太监。
宋怀真一见这场景,就想起九年义务的教科书中有关那玩意的配图,心理上便已产生不适,屏着呼吸与齐少元上前行礼。
文宣帝躺得舒服不想动,只掀了掀眼皮,在吞云吐雾的间隙抽空说了句:“来了呀。”
紧跟着又继续吞云吐雾。
宋怀真委实受不了,不过说得两句话,便匆匆退了出去。
文宣帝也不在意,他如今日日快活似神仙,哪里管得了旁人。
从那“养病”的院子出来,走出老远宋怀真才大大的深呼吸两口。
末了又不忘叮嘱齐少元一句:“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日后前往别沾。”
齐少元无有不应,眼角眉梢都沁着笑。
真真这是心疼自己。
他自然知道文宣帝食的玩意不是好东西,那一口一口食进去的,都是自己的寿元。
在行宫没两日就到了除夕。
娴贵妃也没料到宋怀真同齐少元会来,行宫原本就冷清,本也没打算过年能热闹。
结果宋怀真一来,那可不得了,把行宫的奴才指使得团团转。
又是要挂灯笼,又是要贴窗花,还要拟菜单,还要置办烟花。
公主全凭一张口,下头的奴才们可都险些把腿给跑断。
娴贵妃在屋里练字,听着那嘈杂的声音,也没法静下心来,索性搁了笔打开窗户往外看。
满嘴嫌弃的同墨香道:“你看看这泼猴,本宫这安生日子都没过两天,她一来就吵得头疼。”
墨香利落的将文房四宝收起来,一语中的的笑道:“娘娘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指不定多高兴,瞧那眼里都沁着笑呢。”
娴贵妃笑道:“那能如何,自个生的,还能扔出去不成。”
又似想起什么,笑意一敛,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沉重。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再问墨香:“你说,太子他会不会……”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没在继续往下说。
人心这东西啊,最是难说得很。
坐在皇权至高的位置上,有几个人手里是干干净净的。
娴贵妃看着文宣帝如何行事的,自然也不觉得奇怪。
但她从前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连同胞妹妹都能产生忌惮。
皇家的无情,真是刻进骨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