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位于太湖西岸,此处有大片的竹林,广袤无边。贺丰驾着马车,穿过竹林,便瞧见一片茶园。
寒冬时节,茶园的茶树依然郁郁葱葱。零星的茶农在茶园中修剪茶叶,除草捉虫。
贺丰停了马车,向茶农问了路。
茶农道,“再往前便是丁山了,几位可在那歇一晚,翻过蜀山,便到梅花坞了。”
“多谢。”贺丰道完谢,跳上马车继续往前赶路。
茶农自言自语道,“近日怎么了,总有人打听梅花坞?”
另一个茶农道,“这个时节梅花坞梅花盛开,多半都是来赏梅的。”
“我听说是居于梅花坞畔的佘家在选婿,附近的读书人都去碰运气了。这佘氏一族几十年前可出了一位状元,还是我们宜兴的第一个状元,我看啊,这些人都是赶着去佘家参加选婿的。”
“佘家女儿怎么还要选婿?”
“听说是佘大姑娘自恃才高,看不上提亲的人,如今年岁大了,佘老爷急了,扬言不论家境,只要是个尚未娶妻的读书人,都可以来佘家参加选婿。可惜咱啊,都不是读书人,否则也可以去试一试。”
哈哈哈
三五个茶农聚在一起,放下板锄,聊起天来。
山林茶园,乡间小路,晌午之光,照着大地回暖。梁照水以前觉得自家的梅园已经是很大了,可看到这里一片的茶园,不禁感叹自己井底之蛙,如若哪日她能将梁家梅种得和这里的阳羡茶一样多,一样出名,那她不就是给胖老爹和四叔长脸了。
“当日苏学士被贬,在此买田,并建了‘载酒堂’”。马车经过一个院子,里面有学子在读书论道,七公子便对梁照水讲了买田阳羡的典故,梁照水趴在马车窗前,“既然这般好,我让胖老爹也来这里买田买宅子,然后再来这里植梅。”梁老爷有到处买宅子的习惯,梁家在杭州的宅子,梁照水所知的就有三处。
孟朝莞尔,“公子与你讲学,你怎得又讲到植梅了。”
可她不感兴趣啊,梁照水当着七公子的面不敢说实话,作诗填词的,这些都是贵女间才有的文雅之事,她梁照水自小就跟泥土打交道,睡卧梅花下,衣服弄得脏兮兮都不在乎,梁照水壮着胆子问道,“我能不能学点别的?”
难得梁照水有上进之心,七公子道,“你想学什么?”
梁照水忽然端正坐好,眼中流光溢彩,“有没有关于一些安排农事的,像《四民月令》这般的。”七公子入过太学,那里的书籍包罗万象,尤其是一些流传不广,已经失传很久的古籍,说不准七公子都见过。
梁照水一脸期待。
“你知道《四民月令》?”梁照水竟知《四民月令》,大出七公子意料,当官者为民,可百姓生计无非在于农事,七公子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翻阅了相关书籍。《四民月令》不仅冷僻,且只讲农事活动,没有一个闺中女子会去涉猎此书,即便是读书人也没有几个感兴趣的。他也是在《太平御览》中看到过此书记载,但内容篇幅也不多。
梁照水道,“你们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花农,不过我们梁家人不是一般的花农,《四民月令》是我们梁家人的启蒙之书,每个会植梅的梁家人都懂一些。根据时令种植蔬果,于植梅上也有借鉴。”
“除了《四民月令》,还有本《汜胜之书》,此书的农学篇章多被《四民月令》所徵引。”将梁照水教成一个大家闺秀怕是没指望了,七公子无奈,便向梁照水讲起了《汜胜之书》等农学知识,与往日不同的时,一讲到这些,梁照水像换了个人似的,既不昏昏欲睡了,脑袋也清晰了,不懂之处还会主动提问。
倒是一旁的孟朝,听得乏味,根本不懂得梁照水为何会喜欢听这些。
“这选种子便如同我们选梅花苗,要用老桩易成活的,疏枝造型要形成自然态势,等梅干粗些,便可折稍。”梁照水在梅花的天赋上,确实难得一见,农学的知识七公子讲一遍,梁照水就全记下了,还能融会贯通,好在梁照水没有接着往下了深问,否则七公子都觉得自己难以应对。
七公子道,“如果你肯花三分心思在我之前教你的那些上,你也不至于学得这般马马虎虎。”
梁照水道,“我真的努力学了,我发誓。”
孟朝替梁照水说情道,“公子莫要为难照水了,她学成这般,已是尽力了。昨晚我还听照水梦里都在背诗,怕是被公子您吓得不轻。”
嗯。梁照水忙不迭点头。
这时,马车外传来贺丰的声音,“公子,我们是否在此处歇一晚?”再往前,就是蜀山南麓了。
七公子道,“丁山街市人多,找个村子住下。”
“是,公子。”贺丰驱车至蜀山南麓山脚下,此处有个小村庄,村里十几户人家,且住的分散。
贺丰挑了一户老实的村户,这户人家姓蒋,村子上的人喊他们蒋大叔、蒋大婶。
“太多了,您给的太多了,家中简陋也没什么可招待贵客的。”蒋大叔不肯接贺丰给的一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