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世后,作为幼子的梁四爷主要由梁老爷和秦夫人兄妹两个一起抚养长大的,比起一心植梅、不问琐事的梁老爷,秦夫人对这个幼弟嘘寒问暖,关怀细致,在梁四爷心里,年长的秦夫人就如同母亲一般,可那些年梁四爷执迷于寻找赵娴,从而忽略了家人,此时不免惭愧。
“姐姐面上过得风光,但心里的苦,她从不跟我们说。她是个要强的人,我们兄弟四个又从来靠不住。”
梁四爷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他这么大了,姐姐还为他的事操心,如今再加上一个珉儿,姐姐膝下只此一子,怎受得了。
赵娴愧疚,“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你。”
沈青廪劝道,“眼下也不是谁对谁错的事,梁四爷,县主姐姐,我们得找到当年发生在秦继珉身上的事,才能解开那些说不通的谜团。还有,梁姑娘,小祖宗,你也别尽哭了,再想想啊。”
“梁照水,须知你若隐瞒,会害了你表兄!”七公子盯着梁照水,一字一句道。
梁照水被吓得身子抖了抖,确实,要说熟悉,应该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秦表兄了,一身胭脂水粉味,对,秦表兄喜欢身上涂抹胭脂,虽说他一直死不承认,“他有很多红颜,最常挂在嘴边的是婷儿、婉儿、潇儿、璇儿这四个,只要他来杭州,几乎每天都会去找她们。”有钱人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地出去鬼混也不是没有,但像秦表兄十三岁就外出花天酒地了,应该很少。
孟朝啐道,“好色之徒!”
沈青廪啧啧道,“十三岁就是烟花之地常客啊,令表兄真是个人才!”
七公子提出质疑,“秦继珉挥金如土,这笔钱财从何而来?”秦夫人也不像会是个纵子沉迷声色的母亲。
“姑母自是千方百计制止秦表兄出入烟花之地,结交狐朋狗友,但表兄自小身子弱,姑母带着他曾四处寻药,后来遇到一个道士,说玉石可辟邪,自此姑母和秦表兄深信不疑。比起姑母,表兄更迷信和惜命,若身上不挂满玉石,他会觉得胸口疼,压不住邪祟。但是,每次他出去一趟玉石挂满一身,回来时却所剩无几。那些玉石,大抵都打赏了。姑母先是不知,后来慢慢知晓了。知道也没办法啊,钱财可以不给,但玉石辟邪,姑母为了表兄性命着想不会不给,这些年秦家堆在家中的玉石,有不少被表兄败光了,所以秦姑父看到表兄就骂他,吓得表兄不敢回余杭。”
“从十三岁开始,秦表兄就开始进书院读书,第一个书院好像叫茅山书院,到最近就读的白鹿洞书院,差不多江南一带的但凡有点名气的十几个书院他都待过,白鹿洞书院还算他待得时间比较长的。”这些是秦继珉来梁家见梁照水的时候,当着梁照水的面自顾自吹嘘,还为此洋洋自得。
“比起待在家,秦表兄宁愿在外读书。”秦家的一摊子事,梁照水多多少少知道些,秦表兄庶出兄弟多,庶母更多,若非姑母镇着秦家后宅,否则便是每日的鸡飞狗跳。
孟朝道,“如此说来,不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外边做了什么?”借着读书的幌子,秦继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是在书院读书,但他一个不求上进的败家子,又常常不待在书院,若一直待在书院,那才叫人奇怪。
孟朝此言一出,梁四爷和梁照水皆怔住,尤其是梁照水,她端着茶盏的手开始微微发颤,是啊,梁家和秦家的人都只知道将表兄送到了书院,也知道他在书院不会好好念书,所以,当秦表兄被一个书院逐出,姑母便会想着给表兄再找一个书院,而不是去调查表兄在书院和书院所在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她太大意了,一个能常常给她找来她随口一说的梅花品种,又岂会记不住书院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要知道秦表兄对梅花一窍不通,辨别梅花品种不比背书简单。
“茅山书院?”这个书院离平江府最近,沈青廪大约想起六年前发生在句容县的事,“秦继珉是何时离开的茅山书院?”
梁照水想了想道,“大概在端午前后。听说是因为书院出了事,他觉得有邪祟,让姑母给他换个书院。”
沈青廪道,“秦继珉说得没错,六年前茅山书院确实出过事,死的是永定侯的亲信伍向文。此人是永定侯的左膀右臂,却无端死在书院,永定侯震怒,因怀疑凶手在书院,当年就让句容县的官府查封了书院,不让书院中的任何人进出。但查了一段时日没查到,书院众多学子,且不乏家中有权势,永定侯也不能一直封着书院不让进出。约莫过了半个月,书院解封了,再解封之后的一个月,茅山书院的后山又发现了一具尸体,面目已不可辨,身份未明,不少学子恐慌就回了家。那一两年,茅山书院大受影响,很难招到学子来读书,直到现在才慢慢开始好转。”
茅山书院连接死人,但秦继珉从茅山书院回来,从未跟梁家和秦家人提起过,只说是书院犯了邪祟,害他读不了书,要再换个书院。杭州离句容县甚远,且这桩案子发生的蹊跷,后面又被人压了下来,随着时间过去,也就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沈青廪知道这个事,是因为永定侯与沈家有交情,那年还在沈家住过几日。
又是一桩与秦继珉有关的旧事!
“涵直,看来我们查得方向错了。”从在杭州看到秦继珉,七公子就一直派人查他,可查来查去仍无进展,如若从十三岁,或者更早之时查秦继珉,可能会有另外的发现。七公子猜测道,“如果秦继珉是阉党,那死在茅山书院的伍向文,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