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卷柏倒也常见,但宇文海所养的这两株九死还魂草已上百年,极其稀有,而且向他求取九死还魂草的还是他最厌恶的白夫人,若非到了小白公子的生死关头,宇文海也不会拿出来。
白夫人拿到了九死还魂草,匆匆前往一间空置多年的房间。
这间尘封多年的屋子一片漆黑,未点一盏灯。屋内摆设如初,仿佛自主人离开后,一直未改动。墙上挂了一幅女子的画像,一袭雪青色罗裙,怀抱器乐,倾城明媚。寒风入窗台,扬起屋内沉灰,显得阴森。
“此圣草可给先生,求先生饶我儿一命!”
白夫人一进入房内诚惶诚恐,一则是惧怕屋内原主人,二则惧怕今晚所见之人。但没办法,为了儿子白乐,她不得不来。白乐虽是体弱,但用名贵的药温养着,大夫说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是不可以,谁知从今年开始,白乐的身子急转如下,几次垂危,后来,白夫人才知道阿乐被下毒了,不是致命的毒,但以白乐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住。
“令郎之命是命,旁人之命就不是命吗?”不知何时在靠近窗前,站了一个披着斗篷之人。此人先是恭敬地向画像中的女子行了礼,之后看向白夫人,讥笑声冰冷,再加那脸上的一副獠牙鬼面,吓得白夫人瑟瑟发抖。
“是我愧对云师姐!”当年有人将孟家遗孤托付给她,她不仅丢弃女婴,还将送来女婴之人毁掉了容貌,并杀了他。白夫人自以为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哪知该来的报应还是得来。虽然看不到那张鬼面下的真容,但白夫人多少已猜到定是与孟家旧案有关之人。
“今日令郎能活着,你该万幸。”
是啊,她应该万幸,若当年她再狠一狠心,将云师姐的女儿也杀了,那今日……白夫人顿时遍体生寒,“我已遵照您的意思,将孟朝收为入门弟子。至于她在瓦肆的过往,您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鬼面人取过九死还魂草,“那名叫妙菡的女子?”
“她为朝儿而死,便也是我白家的恩人,我已为她寻了一个好的身世,并派人重新去修缮了坟墓。姚二爷死有余辜,我自当为妙菡讨回公道。”以白家在静海郡的影响力,要修改一个人的出身,并坐实姚二爷的恶行,并非难事,且如今姚家臭名远扬,即便白夫人不落井下石,姚二爷的名声也不会好。
鬼面人很满意,“待我离开静海郡,解药自当给令郎。”
“多谢先生。”白夫人唯唯诺诺。
“这些事不必令孟朝知晓。”鬼面人叮嘱道。
白夫人为了儿子白乐的性命,她自然不会多嘴。在收到那本五弦琵琶曲谱之时,她就猜到了,这位鬼先生一定会来找她的。
鬼先生又道,“近日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将赵大人引来了静海郡。赵大人心思缜密,这段日子我不会来你府中。”
“那我白家?”白夫人担心道。
“有赵大人在,自会保你白家上下平安……”鬼先生话说到一半,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当即看向白夫人。
白夫人慌乱,“不是我,我不敢。”
房门被一脚踹开,宇文海突然出现,“你与谁在说话?”九死还魂草药效极强,阿乐的病再重也不能直接用药?宇文海怕白夫人将药直接用到白乐身上,反而害了白乐,故赶来提醒,哪知见白夫人形迹可疑,他便一路尾随。
“海师兄,没有人,就我自己。”
“你自己一人大晚上来到阿璇的房间?不点灯,还自顾自话?”因隔着有些远,宇文海没听清白夫人与那人在说点什么,但他却看到了一道人影,质问道,“那个人是谁?你是不是把九死还魂草给他了?袁慧雅,你到底在做什么!阿乐的病不治了!”
“海师兄,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起师姐,就来她这里看看……”
白夫人还想解释,但宇文海根本不听,生前白夫人就与阿璇有嫌隙,阿璇死了那么多年,若非他执意要将阿璇的屋子保留,这屋子早被白夫人清理了。今晚白夫人来吊唁阿璇,但他是三岁稚子那么好骗吗!宇文海走出屋子,吹响了身上的竹哨,此哨长短相间,是白家人才懂的信号,大意是有贼人入府,摆阵捉拿!
紧接着,白府各处点了灯,如同白昼。
这是大师兄白淮创下的阵法,在白淮死后,就由宇文海继续完善曲律,此阵由风铃起,合古琴、琵琶、洞箫等八个器乐。
梁照水刚睡下,就被院子外诡异的曲乐声惊醒。
“怕是出事了。”赵娴与梁照水同睡一张床榻,她穿好衣衫,也将梁照水拉了起来。
院子外的曲子有点邪门,梁照水只觉得头昏昏的,但赵娴却没事。
赵娴将褙子披在梁照水身上,慌忙拉着她去见七公子。
出了房门,正好看到梁四爷,他也神色不对。
“七弟呢?”赵娴这才发现,这个院子除了她、梁照水和梁四爷,七公子、孟朝、张顺等人都不在。
梁四爷道,“我去看看。”
“我们一起去吧。”赵娴不放心梁四爷,也要跟着过去。
这个曲子好像在招魂,梁照水脚步难以控制,还未等赵娴和梁四爷,就自己下意识地循着曲子过去了。
梁四爷比梁照水严重,头痛得要裂开,脚步也跟梁照水一样不受控制。
“梅郎!”
“照儿!”
赵娴忙追了上去。
有白家人抚着琴,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贵客莫惊,此曲只对有武功之人有用,武功越高,便越受此曲影响,但此曲不会伤人性命。”
所以,但凡会些武功的,不是白家人,都被引出了。
白夫人面上惊恐,大叫道,“海师兄,你让他们停下来!”
“你在害怕些什么?”宇文海一把推开白夫人,怒道,“胆敢骗取九死还魂草,就先过白家的这个阵法!”
在白家会武功的外人,便也是七公子、梁四爷、张顺等人。
梁照水武功最弱,虽一阵阵头昏,神志却是清醒的。
赵娴一边顾着梁四爷,一边喊着七弟。
孟朝刚入白家,还未了解过阵法,曲子入耳,也被这阵法搅得头痛欲裂。
呵哈哈……恰此时,一道凄厉的笑声在白家院子上空响起,“白淮死后,凭尔等之辈摆阵,徒有曲声未见曲意,能奈老夫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