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继珉虽看不到那张鬼面之下的表情,但其间鬼庄主身子一怔,还是让秦继珉发现了,再加秦继珉听鬼庄主说起梁照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熟悉,那口吻那语气是不由控制的,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不止秦继珉察觉到了,鬼庄主自己也意识到了。
若非认识梁照水,怎会说得这般自然。
秦继珉继续道,“江南女子千千万,而她最普通不过,即便大舅父与孟家旧案有牵扯,但梁家不止一个梁照水,还有嫡女梁玉蝶,有什么理由能让你注意到她?”
“世间会植梅的女子少之又少,老夫难得看到一个会植梅的女子,自然多注意了些。”
鬼庄主的回答,显然不能打消秦继珉的疑惑,“江南这些年所盛传的梅花图,自孟朝从本公子的大舅父手中取来,可从未离开过她,以她的武功再加姓赵的身边的一干护卫,怎能轻易让人掉包了。而且在宜兴梅花坞那株梅花树下,确实是挖到了埋藏多年的物件。可笑的是,大抵孟朝等人以为是本公子掉包了真正的梅花图,然后,本公子就这么成了众矢之的。”
“秦公子想说什么?”倒是小看了秦家的这纨绔子。
秦继珉艰难坐起,“本来呢,这梅花图不梅花图的与本公子何干,谁想要谁就自己去抢。可本公子运气实在太差,热闹看着看着就看到自己头上了,还被他们挖了老底,差点啊命都搭上了。鬼庄主,您说本公子冤不冤枉!在宜兴灵谷山庄,您老同石敬做买卖,您要钱,但本公子与您待了这些天,倒是没发觉您是个爱钱的。您不爱钱,也没热衷于那幅什么梅花图,但偏偏又来搅和,将这江南搅和得人心惶惶……”
才与他待了几日,秦继珉就能察觉到这么多,鬼庄主不敢想再待下去,难保秦继珉不会看出什么,梁癯仙的这外甥,到底是怎么养的?若秦继珉肯花些心思在正儿八经的事情上,也不至于落得个纨绔子弟的骂名。
“庄主,不好了,有大批人马上山,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的!”禅室外响起一个鬼面人焦急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快?鬼庄主百思不得其解,静海郡藏身之地何其多,怎么他才回到狼山这座广教寺内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白家和七公子的人发现了。
秦继珉倒是一点都不慌乱,他落到谁手里,都一样。他笑道,“您是摘了山上的梅花去的吧。”但凡跟梅花相关的,枝头开着的,离枝落地的,哪里逃得过她那个灵敏的鼻子。
鬼庄主一点即通,也是他大意,见这狼山上梅花开得好就摘了些给孟夫人带去,不成想露了破绽。真不愧是梁癯仙亲手养大的,识梅的本事不容小觑!
“秦公子,江南事已了,老夫心满意足,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鬼庄主说完,当场唤来外边的鬼面人,让他扶着秦继珉离开。
秦继珉叫道,“本公子受伤了,哪里都不想去……”但他太虚弱,根本无法行走,只能任由那个鬼面人强行拖走。
外边漆黑,秦继珉出了禅室,才知道这间禅室僻静,是在这个寺庙的最角落。
“喂,你怎么不提个灯笼,路这么黑,教本公子怎么走。”说到底,秦继珉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秦家嫡子,在秦夫人的千般宠爱下,他过得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一到天黑,他目之所及,皆是灯盏璀璨,两三步一个灯盏。入寝的房间内,光照如同白昼。
鬼面人嗤笑,“秦公子若惧黑,便闭上眼吧。”
“你跟着鬼庄主无非图财,本公子家中有的是玉石,打个商量,你送本公子回去,本公子许你这辈子用不完的玉石。”有钱能使鬼推磨,很不巧,玉石公子家中有的是钱,数也数不完。
“奸商赚的臭钱,谁稀罕!”鬼面人不屑道。
钱都不好使了吗,秦继珉不怒反笑,“你不会跟着鬼庄主魔怔了吧,钱都不要,总不会是带着一张鬼面,想抓尽天下坏人入地狱吧。”
“秦公子,您太聒噪了!”
鬼面人避而不答,让秦继珉更加确信心中猜想,与官府作对,又杀了石敬与阉党为敌,从这些鬼面人所作所为来看,不会是跟当年叛乱的人一伙的吧。当年来江南镇压动乱的,就是那阉贼童贯!
“你们救了本公子这个所谓的阉党,是想将来起义时拿本公子祭旗?如果真是这样,本公子也太惨了……”秦继珉假装哭泣。
鬼面人烦躁,这秦公子哪里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阉党,怎么看怎么不像,但石敬却真真实实地称呼他一声‘公子’,怪不得庄主多番叮嘱,这位秦公子聪明得很,不可被他的皮相所惑,在他面前需谨慎说话,免得被他套了话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