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推官看到七公子,对乔太守道,“大人,赵大人过来了。”
“这桩案子也涉及本官,不介意本官旁听吧。”在乔太守未说话之前,七公子先出声。
鲁通判道,“乔大人公开审理,自是不会介意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太守也只能道,“来人,给赵大人看座。”
梁照水第一次上公堂,也是好奇地很,她站在七公子身后,看着堂下跪着的少年,这些少年她有几分眼熟,正是姚老爷养的小倌,不想他们从姚家出来后,没回各自的故乡,都跑衙门告状了。不对,还少了个澹月。若少了别人,梁照水可能没印象,但澹月,梁照水是记得的,那日在姚家,是他来求姚珍珠救云屏的。
十余个相貌姣好的美少年,齐齐跪在堂下,哭着喊冤,令在场之人动容,这些人年岁尚轻,最小的不过十三岁,听他们讲述,大体是他们被人从乡间掳来关进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专人调教他们,之后就卖给了姚老爷,从时间上看,这个组织贩卖的,已经在静海郡存在了很多年,在这之前,他们并不认识,也就是说关着他们的院子有好多个。
这静海郡到处是贼窝吗?掳人抢人这么猖獗都无人管!梁照水气得发抖,也深刻了解到一个昏聩官员执掌一郡,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这么一比较,七公子在梁照水心里形象愈发高大起来。因站着近,梁照水能清晰地闻到七公子身上那股熟悉的文墨之气,好闻是好闻,就是寡淡了些,若是没同七公子这段时日相处,梁照水定会被这股寡淡之气吓得退避三舍。
七公子道,“据闻日前这些少年来官府报案反遭人驱逐。乔大人啊,他们身世坎坷,却被庞亭之流如货物般来回买卖,着实可怜!”
提冯晋就冯晋,还扯上庞亭,乔太守心里添堵啊,这赵大人明摆着来者不善,他若审得偏颇,众目睽睽之下,传言再起,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告老。
鲁通判也听得气愤,“确实该严惩这些买卖之人,肃清不正之风!”
少年们状告姚老爷,但姚老爷已死,乔太守便只能提审为姚老爷牵线的庞亭。
庞亭被带了上来,他看到七公子在旁,竟害怕地发抖,本来在大牢内他也过得舒坦,但这位赵大人派人时不时地来大牢,使得那些狱卒也不敢额外的照顾他。不止如此,那个叫石北的护卫,将他这些年的事查得清清楚楚,就连在外养了几个女人都知道。
“姐夫……”
庞亭一开口,乔太守就喝道,“公堂之上,谁是你姐夫!”
“太守大人,草民知错了。”庞亭当堂认罪,“这些都是冯晋教我的,他说这样来钱快。像姚老爷,邱老爷……他们都出得起钱,只要货源好,多少银子不成问题!”
除了一个姚老爷,庞亭还供出了好些个当地的富商乡绅,乔太守、鲁通判等人吃惊,这些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有几个还德高望重,不想暗地里竟也不修私德。
最让乔太守没料到的是,唆使他内弟庞亭走上这条歪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信任的长史冯晋。
冯晋自是不承认,“庞兄弟,你当街抢人,与我何干!还有,你做得这些缺德事,我不知道啊,你别诬陷我!”庞亭这蠢人,太不经吓了,早知当初就不该带他。
庞亭急了,“买卖所得的银子,我哪次没分给你!”
冯晋道,“捉贼捉赃,我的银子皆是朝廷俸禄,不信,乔大人可派衙差去我家中搜。”
冯晋都让乔太守去搜查了,便说明那些银子定不是藏在冯晋的府邸,乔太守一时没了主意。
七公子对鲁通判点了下头,鲁通判便出声道,“乔大人,本官这里刚好有个人证,此人是冯晋的亲随雷跖。”
乔太守当即道,“传人证!”
冯晋变了脸色,这雷跖何时落到了鲁通判手里?
很快,雷跖也被带上了堂,他跪下道,“小的雷跖,见过太守大人,见过几位大人。小的可以作证,冯长史在任期间,勾结奸商,为祸百姓。”雷跖是冯晋的亲随,他不仅说出了与冯晋这些年往来的人员名单,还提到了五年前死在瓦肆的姚二爷,说冯晋拿了姚老爷的钱财,给妙菡安了贪图姚二爷钱财的罪名,当然,此次冯晋在狼山谋杀赵大人,雷跖也做了证。最值得一提的是,雷跖说到了冯晋的一个习惯,冯晋此人用墨极为讲究,一般的墨他看都不看一眼,他所用的墨是歙县潘谷所制的松烟墨,潘谷的墨是墨中神品,名贵程度相当于梁家所培植梅花中的上品,可遇不可求。一个静海郡长史,俸禄也有限,外人看着冯晋衣着住处皆寻常,但他拥有烟松墨这样的藏品比比皆是。冯晋是文人,喜欢诗词作画,连一块墨都是价值不菲,更何况其他。
梁照水心道,都说秦表兄败家,但像冯晋这般文人若要败家起来,一块墨足矣。梅花分品种,墨也分品相,好的墨到了贪官手中,他笔下的文字就是一桩桩冤案,真是浪费了这些上品的烟松墨。
“雷跖,你胡说什么!我待你不薄,你敢攀诬我?”冯晋大骂雷跖,这是跟了他多年的亲随,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怎么说变就变了。
雷跖哆嗦道,“你派人杀我,我……我这也是自保!”
派人杀雷跖?冯晋一下子明白了,“蠢人,蠢人啊!”
“大胆冯晋,你欺上瞒下,哄骗本官,枉本官这些多年信任于你!”乔太守终于醒悟,这冯晋在他眼皮子底下,贪污受贿,将静海郡搞得乌烟瘴气的,以前鲁通判跟他说得那些,原来都是真的。
梁照水小声对七公子道,“这冯晋才是静海郡最大的人贩子啊。怪不得此地买卖成风,苦主状告无门。世上若多几个像七叔这般的好官,那就天下太平了。”她只想救一个鸣蝉,七公子却救了整个静海郡无辜的少年。
恭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般刺耳呢,七公子自省,七叔?是他教的不对吗,怎么越教她就越清楚自己的辈分?
在诸多事实面前,冯晋无法抵赖。他瘫软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骂着雷跖愚蠢。
七公子道,“乔大人,那丹徒李家惨案,是冯晋一手主理,冯晋破获李家旧案,也算有功。”
乔太守没明白七公子之意,但鲁通判是听出来了,鲁通判道,“乔大人,既然丹徒李家旧案破获也与冯晋有关,那就把关在大牢中的那凶徒今日个也一起审判了吧。”
刚审理完静海郡买卖少年之事,证实冯晋在狼山杀人,又提到丹徒李家的旧案,乔太守觉得脑袋疼,“那就都带上来吧。”
与李施苒一起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病弱老者。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曾经杀人的窃贼,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病患缠身了。此窃贼,当年杀了李家人之后到处躲藏,年老了,就回了自己的家乡静海郡如皋县白蒲镇,随后被冯晋派人在家中抓获。
李施苒看到年老的窃贼,大吼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衙差拉开了李施苒。
年老的窃贼道,“几位大人,我说过很多遍了,那就是一次意外,我们只想偷那面紫檀木琵琶,没想过杀人,是李家人不要命,抱着琵琶不松手,不得已,我们就只能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