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雍丘县有条汴河,直通都城。
汴河上往来船只无数,货物流通、客商入京,一派繁忙景象。在其中一艘客船的舱室内,一位年轻的公子慵懒地躺在榻上,如墨的长发垂在绣花枕间,俊容妖娆,眉眼如画。他睡得安稳,呼吸起伏,远远观之,便是一幅美好的景致。
“这秦公子怎么日日睡不够啊?我们一路进京,路遇劫匪,车马换舟,他都在睡,心真够大的。”
“桃枝,秦公子受过重伤,若非遇到我们姑娘,旁人如何能救的回来!说来也怪,我们从宜兴返京,一路往西北,但秦公子家住杭州,该南下啊,怎么还能遇到?”
“可能跟我们姑娘有缘吧。”
炉子上升着烟,萧如韶的两个婢女桃枝和槐枝正坐在小药炉旁说着话。桑枝过来,看了眼舱室的秦继珉,嫌弃道,“睡着了才好,免得醒来,给姑娘招惹是非。”期间秦公子也是醒过几回的,他醒了,闲得无聊,就到处沾花惹草。这一艘客船说大也不大,总共十余个女客,为何桑枝她们会这么清楚船上的女客数量,全是因为但凡见过秦公子的,皆被这纨绔公子的花言巧语所迷。秦公子原就长得妖魅,说话举止还轻浮,虽说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但惹得那些船上女子芳心暗许的终归是可恶。最可恶的是,他招惹女子也就招惹了,偏偏还引得那些年轻女子跑来姑娘面前,说愿意给秦公子做妾,想到这里,桑枝就生气,“这秦公子真是过分,怎么能跟那些女子说,说我们家姑娘是他的……”这不是在败坏姑娘名声吗。
桃枝赞同道,“我们姑娘就是太好心,念在宜兴相识一场,才将他救了。不想救的,竟是一个麻烦!”
“喂,你们三个小美人,当着本公子的面说本公子坏话,还不知收敛,大胆。”
一道撩人之声蓦然响起,不用猜,一定是秦公子醒了。
桃枝、槐枝、桑枝三人没一个搭理玉石公子。
秦继珉拢了拢衣袍,赤足走下榻,“有道是‘有缘千里能相会’,本公子与萧姑娘有着天定之缘。还有啊,是你们姑娘自己答应的,日后要多救本公子几回,才能弥补对本公子的伤害。”
桃枝噗嗤笑道,“秦公子倒是想让我家姑娘救几回啊?就您身上的重伤,还有那些个伤口,我家姑娘闭着眼,都知道伤在哪里。”
秦继珉哦了声,“原来萧姑娘是把本公子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啊,这可如何是好。本公子若嫁不出去,就只能找萧姑娘负责了!”
堂堂七尺男儿,竟用个嫁字,这世间除了秦公子,怕是不会有第二个男子敢这么说了,桃枝、槐枝、桑枝三人愣了愣,皆笑了起来。
“姑娘。”
三个丫鬟笑到一半,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萧如韶,皆吓得噤若寒蝉。
“都很闲吗?”萧如韶轻纱覆面,看不出脸上喜怒,但听声音显然动怒。
桃枝道,“姑娘,奴婢去晒药材了。”
槐枝道,“姑娘,奴婢去晒医书了。”
桑枝见桃枝、槐枝走得快,她又寻不到理由,心急之下,当即端起小药炉,“姑娘,奴婢去倒药渣了。”
“桑枝,那是本公子的……药。”秦继珉弱弱喊道。
三个丫鬟溜得快,秦继珉无奈摇头,对萧如韶道,“她们三人不过是陪在下解闷罢了。萧姑娘医者仁心,莫生气。”
“躺回去。”萧如韶见秦继珉赤足在地,皱了皱眉头,伤刚好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算她医术再高,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自己。
“萧姑娘有令,在下岂敢不听。”秦继珉难得顺从,又躺回了榻上。
萧如韶走近,秦继珉就配合地扯开自己的衣袍,让萧如韶查看伤口。
“不用了。”眼看着秦继珉衣袍半敞,几乎要脱下来,萧如韶当场制止,“快把衣服穿好,天气冷,别冻着了。”
“就知道萧姑娘心疼我。”秦继珉系好衣袍带子。
萧如韶道,“从汴河入皇城极为便利,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到开封了。这一路上,捉拿你的人不少,秦公子,你究竟是得罪了谁?”
萧如韶是个不爱管闲事,又性子冷漠的女子,同行一路这么久,到今日才问秦继珉,这份耐心,让秦继珉佩服。
“本公子一直等着萧姑娘开口来问,可左等右等,等着本公子都快忘记该怎么回复萧姑娘了,唉。”秦继珉故作叹息,一脸伤心。
“秦继珉!”性命攸关的事,怎么这纨绔公子一点都不上心。
“我是逃不掉的,能逃一日是一日。萧姑娘,我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等到了码头,我就不跟着姑娘了。”秦继珉收起玩闹之态,流转的眸子中带着悲凉。
萧如韶低低道,“以你的武功也逃不掉吗?”
“萧姑娘这般熟悉开封,应该知道,天家皇城最不缺的是武功高手。”秦继珉笑笑道,“姑娘是天上月,富贵花,将来出阁之日,我便不来相送了。”
萧如韶从未对秦继珉讲过自己的家世,但从秦继珉的口中,似乎秦继珉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