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还未及笄的宁福帝姬,已经吓到梁照水了,皇权威仪果然是与生俱来的。这些人手握生杀予夺,高高在上,不讲理起来谁受得住。怪不得那些反贼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梁照水可不敢当着七公子的面说出来。
七公子说过,皇家朝廷受百姓供养,当为百姓谋福祉。这句话,曾让梁照水感动,可进了开封城,入了艮岳,看到那些石头,那些名贵草木,梁照水迟疑了,这样驱赶百姓,将大批田地圈占,大肆建宫殿,只供一家享乐的皇家,有何值得效忠?想起汴河两岸,繁华与萧瑟俱在,梁照水湿了眼眶。
“不用怕,有我在,宁福帝姬欺负不了你头上。”七公子以为梁照水还在忌惮宁福帝姬,便安慰梁照水,还对她说起了宁福帝姬与晋阳侯府的事。晋阳侯生母是已故大长公主,生前得官家敬重,有次官家想起晋阳侯生母,看着一旁的张泗,就玩笑说等宁福帝姬长大,就招张泗为驸马。
梁照水噗嗤笑了,“一个未及笄的帝姬,怎么防备心这么早。我可比那张世子年长,要提防,也该提防那些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小丫头啊。”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宁福帝姬认得她了,游船一众少年贵公子被反贼劫持的事,开封城内上下哪个不知,而她何其有幸,与那些少年贵公子,朝廷的小王爷、小侯爷们一起经历生死,患难与共,还一起救过村子里的妇孺。
艮岳外,贺丰、张顺等人候着。
“梁姑娘没事吧。”贺丰关心道。
梁照水道,“没事没事,七公子都来了,能有什么事。”
“回府。”七公子走上马车。
梁照水和吕哲紧随其后。
马车内,七公子没说话。吕哲也难得的安静。
场面一度很尴尬。
梁照水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数着袖口的刺绣线条,心里想着回府该怎么跟七公子致歉,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呢,还是抱着他胳膊撒娇,以图蒙混过关。但从杭州到开封的一路上,她惹出的那堆麻烦事,每次用一招,这些招数,她该用的都用的差不多了。
“你是该想想,如何跟本官解释?”七公子见梁照水垂头丧气的,严肃道。
梁照水就差指天发誓了,“别生气,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更没做对不起你的事。相信我!”她就说这事逃不了,七公子肯定要找她算账的。
七公子不冷不淡道,“你如果做了那些事,本官早把你丢进大牢了!”
“是是是,七叔明察秋毫。”梁照水卑微道,“事情说来话长,我先捋一捋。”
七公子道,“若从杭州开始讲起,确实难为你了。”
“倒也没那么早,一开始离家,我就是对外边的事好奇,好奇。”梁照水说的是实话,她就是在梁家待烦了,想出来见见世面,最重要的是,家里的胖老爹总管着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絮絮叨叨的没完。她若伤个手指头,胖老爹也能心疼得哭个半天,这让她都受不了。
该讲什么呢?讲多少?梁照水一回想,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她好像知道了很多事。跟七公子坦白,她修炼了秋伯那阴毒的武功,不行,七公子会废了她武功的,那跟七公子坦白,秋伯把那些鬼面人交给她了,也不行,七公子若得知她是那些鬼面人的头了,还不抓了她进大牢。梁照水自己吓得不轻,她好冤啊,当日是胖老爹让她跟秋伯学武功的,哪知秋伯这门武功威力这么大,武功既然学了,哪能说忘就忘,大不了平日不用就是。再说那些鬼面人,秋伯都死了,她若不管他们,他们就跟着高大山去造反了。还有表兄的事,她也是最近才开始包庇的,之前她也想大义灭亲来着……好难啊,说哪件,七公子都会震怒。
倒也不是梁照水不信任七公子,只是有些事说出来,会让七公子为难。毕竟七公子一身正气,总不能为了她,在律法上犹豫不决,让人拿了把柄。七公子的官威名声,比她重要多了。
马车停下,陆管事迎了出来,“大人回来了。”
七公子道,“去找下沈公子,让他到书房见我,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是,大人。”陆管事带走了吕哲,接着派人去找沈青廪。
梁照水跟在七公子后面,皱着眉,抿着嘴,一幅犯错的样子。
张顺道,“梁姑娘,您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不多见。”
搁平时,梁照水会反驳他,这会儿她自身难保,也没心情说话了。梁照水心道要是县主姐姐在就好了,天大的事,县主姐姐都会护着她的。
七公子和梁照水进了书房,张顺、贺丰等人退守在了门外。
“七叔,我错了,别生气。”不管了,先下跪认错总没错。梁照水直接跪在了七公子面前,先声夺人,哭了起来。
“起来!”七公子被她这么一跪,打乱了要审讯她的节奏,“这次哭也没用!”
“不起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呜呜…”
七公子忍住怒火,“梁照水,你给我好好说话!”这回竟用了无理取闹这一招。
“我爹和四叔不在,你这当长辈的,就这么凶我。呜呜…我想回杭州,我要回杭州!”
梁照水的哭声,气得七公子拿了桌案上的戒尺,“你现在这样子,跟哲儿有什么区别!好!你既当我是长辈,现在长辈问话,你是不是该如实回答!”
这招不灵了,那换一招,梁照水伸出手,“如果你打我,能让你气消,那你就打吧。”苦肉计,关键时候也得用。梁照水记得戒尺打下来会很痛,但这时候,她也只能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