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招呼侍卫牵来三匹快马,自己回府上打点行装,与陈政约好在驿馆会合。
陈政和苏代回到驿馆,李牧上来就问会谈结果如何,当得知韩赵两国已折箭为誓、订立盟约,也是欣喜不已。
不一时,韩非的马车到了。李牧自己骑着马,荆锤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陈政、苏代和韩非进了车厢,一行人离开新郑往北而来。
路上,陈政反复叮嘱,一定要绕过大梁,否则,那个魏无忌又是惊喜、又是意外的,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
绕得过大梁却绕不过黄河。来到黄河渡口,韩非的马车返回了新郑,五个人还有一匹马陆续乘船来到北岸。
不知不觉已近正午,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家酒肆,就这儿了,歇歇脚去。
进去一看,里面只有四五张桌子。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些饭食,各自吃了起来。
“店家,来一坛好酒,弄几斤肉,让我们哥儿几个喝个痛快。”从门外突然走进来三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兵刃,其中一个长得相貌丑陋,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刀疤脸坐在面朝陈政等人的位置,反复端详着对面桌子边坐着的五个人。
苏代作为老江湖,不用看也知道身后来了几条咬人的恶犬,低头默默吃着,不做任何反应。依照他的经验,在外面但凡与这样的人撞见,不去注视、熟视无睹,早点避开便是了,若是因为一两个眼神交汇,或者一两句口角,惹来不必要的是非,那也只是一番人狗大战而已。狗可以肆意咬人,人可以咬狗吗?就算把狗一样的东西打败,自己身上留下几个狗牙的印记,又有什么荣光呢?人在世上,是与自己相匹配的人来往互动的,不是与那些呲牙咧嘴的恶犬争强斗狠的。有时候,躲一躲,让一让,忍一忍,是聪明的表现。凡事都斤斤计较、吃不得亏,认为自己有理走遍天下的,也许是个自作聪明的蠢人。
陈政只抬头看了几眼,那个刀疤脸就恶语相向而来:“诶!你小子看什么看,麻利儿的吃完滚蛋,再看把你们眼睛珠子挖出来当球儿踩!”
李牧和荆锤刚要发作,陈政一把拽住了李牧的胳膊,摇头示意他们俩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的韩非离开了韩国,身后没有了御林军,一阳指的功力瞬间也是归零了。
刀疤脸见李牧和荆锤身上背着剑,坐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这世道也是怪了,是不是个人都能背着把剑满世界招摇,留着自己抹脖子用的吧?哈哈哈哈!你们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娃娃还用布包着剑,里面是烧火棍子吧?哈哈哈哈!他旁边儿那个小矬子,就你那个小个头儿,站一块儿你有剑高不?哈哈哈哈!”
另外两个大汉随声附和起来:“是啊,是啊!他们几个见了大哥连个屁也不敢放,还是大哥名头大!来,大哥,咱喝咱的,何必理会他们。”
“就凭你们大哥我在魏国的名号,还有在魏王跟前儿的份量,谁跟咱哥们儿找不痛快,大哥就让他一家子不痛快!来,喝!”
陈政听此人竟然号称跟魏王认识,倒是想听听这三个人的来头。
“大哥,咱们此番到了邯郸有何打算?”
“有个甚打算!我给魏王办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这次给了我几个金饼子就打发我离开魏国,你们俩说,他魏王缺不缺德?”
“大哥小声点儿,人多嘴杂,咱可别嘴边儿跑了风。”
“怕什么怕?我都不怕,你小子有啥好怕的。你大哥我都他奶奶的离开魏国跑路了,还有啥不敢说的!”
“兄弟有一事不明,大哥给魏王办事儿,自然认得信陵君,这次为啥不请他给大哥求个情儿呢?他可是魏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呀!”
“嘿嘿!就魏无忌那个怂包,大哥我还真瞧不上他。他只对守城门儿的、卖肉的屠户感兴趣,你们俩说说,他有个甚出息。怪不得先王不把王位传给他呢!就我给魏王办得事儿,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把他魏无忌吓个半死!”
“大哥,魏无忌跟守城门儿的、屠户是啥情况?”
另一个大汉一摆手:“这事儿你都不知道?还用大哥跟你讲?我来告诉你吧,就那个魏无忌,身为魏国公子,竟然亲自驾着马车请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去他府上赴宴,你猜怎么着,那个老头儿就是个守城门、插门栓的穷酸。为了请这个老头儿,魏无忌把魏国有头有脸的人都请到了,结果呢,让大家都干等了好半天。”
“哦?这是咋回事儿?”
“嗨!魏无忌亲自驾着马车去请,结果这个老家伙说城里的一个屠户是他的哥们儿,愣是让魏公子驾车过去说点事儿。魏公子二话不说,走着!结果这个插门栓的和那个屠户聊了半天,也不知嘟囔些什么,反正是废话连篇的,咱魏公子真有耐性,愣是和颜悦色的等着。”
刀疤脸一瞪眼:“什么咱魏公子!他跟咱们弟兄没个鸟关系!”
“那是,那是!咱大哥可是魏王的人,他魏无忌算老几!你们猜那个老头儿到了魏公子府上怎么样?”
“怎么样?你他奶奶的别卖关子了。”
“这个插门栓的老头儿到了公子府上,直接坐到公子旁边的上座,连魏国的丞相、将军、公子王孙们都得在下面陪着。那个魏无忌把这个老头儿可是一通吹捧,又是号称贤能,又是号称隐士的。你们说说,咱魏国的贤能之人都去守城门了,那不是说咱魏王有眼无珠嘛!”
“呸!大哥我就瞧不上魏无忌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前一阵子听说从赵国来了个什么姓吕的,一个贱买贵卖的东西,也被这位魏公子敬为上宾,一百多人陪着,还赠了一把什么剑,又是出城接、又是出城送的,什么玩意儿!”
“大哥,听说那个姓吕的这会儿在韩国呐!”
“哦?他去韩国干什么?”
“听说是赵王派他去见韩王,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大哥,咱管他是何事呢!莫不是韩王好那一口,他给韩王当王妃去了?哈哈哈哈!”
哪知此人话刚出口,刀疤脸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小子不想活了?敢开韩王的玩笑。有些话大哥我能说,你们这样的货色也是能随便说的吗?什么韩王、魏王、楚王、赵王的,他们好哪一口我还能不知道吗?”
“那是,大哥对他们可是了如指掌。”
刀疤脸伸脖子看了看陈政他们,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大哥我此番为啥跑路?若不是因为三年前魏王看上了人家如花似玉的闺女,怎会派我去宰了那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如今这个女子天天缠着魏王寻找她的杀父仇人,竟然还去找信陵君帮忙,害得大哥我在大梁待不下去,只好去邯郸避避风头。那个韩王也是个夜夜笙歌的酒囊饭袋,比起魏王强不到哪去。”
陈政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饭,若隐若现、断断续续的听见刀疤脸说什么魏王,什么女子,什么杀父仇人,还有什么韩王是酒囊饭袋。
陈政脑子里开始了一阵搜索,按说起来,魏无忌礼贤下士倒是确有其事,然而那个女子是谁呢?眼前这个魏王豢养的杀手又是谁呢?也许,自己距离这些谜题的答案并不很远,甚至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