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循着鸟鸣声走了过去,只见一个书架的顶端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正自顾自的跳来蹦去,给这沉闷的库房里带来了欢快的生机。
库房外的黑眼圈儿放下手中的竹简,好奇地迈步进来,对眼前的一幕也是不知所以。
陈政轻手轻脚地靠近这只小鸟,可这小鸟却似乎胆子颇大,落在那里再不飞起。
真是奇怪!陈政不禁感叹着,这天寒地冻的函谷关,竟然有如此灵巧的小鸟飞来,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啊!
那秦国大兵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就要扔向小鸟,陈政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举动,急忙挥手制止,摆手让他离开了库房。
陈政站在书架旁,呆呆地看着这只小鸟,好像在战国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多日苦闷的心情也得到了些许慰藉。
突然,陈政在不经意间发现,眼前的书架上隐约刻着两个字,伸手过去擦了擦,果然,两个大篆体的汉字映入眼帘,仔细辨认,第一个字似乎是个“尹”字,第二个字却认不清楚。
尹~?
再抬头看,只见小鸟落着的地方放着五卷用麻布包着的竹简,与其它散落的竹简相比,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陈政踮着脚从上面抽出一卷来,那小鸟在陈政的手背上轻轻落了一下,扑棱着翅膀在库房里飞了两圈儿,又箭一般飞出了库房。
唉!此刻的陈政多想像这只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朋友飞走,陈政真有一种孤零零被抛弃在战国的感觉。
心情低落的陈政对手中的竹简失去了兴趣,刚要把竹简放回去,那个秦国大兵又迈步走了进来:“我说这位吕公子,方才干嘛不让我抓住那只鸟呢?眼看着让它从我头顶飞走了。要我说,咱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蒙将军等急了不要紧,把那位小恬恬冻着了,我可吃罪不起啊!”
“小甜甜冻着了也是自找的,谁让她总是穿那么少呢!”陈政随口来了一句。
那大兵一愣:“人家小恬恬刚生出来,当然穿得少了,怎么是自找的呢?”
陈政也是无奈地看着这个熊猫宝宝二代:“Babyonemoretime,听过没?”
“啥?被逼?玩儿茅台?公子说话怎么怪怪的?茅台是个啥?”
“哎呦我去!茅台酒还用被逼着玩儿?谁要是遇见茅台酒,那还不端着杯子正着转、倒着转的,先把自己转蒙圈了再说吗?”
“嗨!公子说的原来是酒啊!我们这函谷关还就不缺酒,待会儿啊,让我们蒙将军给公子找一坛子先王时酿的酒,保证没人逼你,想咋喝就咋喝。”
“我说的是Britney,咋让你拐到酒上去了?”
“你是不拦我,就是拦我也得喝酒啊!你看这天寒地冻的。”
“诶?你方才说的是哪位先王?”
“说出来公子可别还没喝酒就乐晕了,那可是孝公时酿的酒,一百多年了,犒劳边关将士专用酒,在地窖里藏着,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听你这意思就是内供呗!”
“内供?公子说话就是有意思。当年这函谷关东边儿打过来、西边儿打过去的,可苦了守关的将士们,孝公和商君特意酿好了美酒,从咸阳一路拉过来,据说当时就几十坛子,老珍贵了!”
“亏你还知道商君,有两下子嘛!”
“公子说笑了,若是没有商君,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的黔首能靠着打仗得到爵位吗?要我说啊,哪是我们跟东边儿的人打仗,这是在打我们自己的仗,翻身仗!有了爵位,家里的婆娘和娃们也就扬眉吐气、不受欺负了,还有地种,我们可天天都巴望着打仗呐!这些还不都得感谢商君?若不是他,我们就是生来一辈子的穷苦命,咋能让婆娘和娃们过上好日子呢?!”
陈政又一次感受到了秦国强大的基因,老秦人盼着打仗改变命运,给老婆孩子带来更好的生活,东边的六国呢?天天害怕打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狼和羊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那还有啥好说的,结果显而易见嘛!
“你们那几十坛子酒喝了一百多年也没喝完,守关将士们可真够能喝的。”
“公子哪里话,这不是不舍得喝嘛!历任的关令可是抠得紧,把酒窖的钥匙随身装着,没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就甭想喝上一口。看公子跟我们蒙将军的交情,那还不放开了喝上一坛子。再说了,今日蒙将军喜得贵子,那还不开上两坛、三坛的,也让我们喝个痛快。”
“那我可说不准。再说了,我也没工夫在这儿喝酒。”陈政说着,就要放回那卷竹简。
“咦?公子手里拿的是个啥?咋还包着布呢?上面写的是个啥?”
陈政朝手中的竹简上一看,果然在一侧的位置写着一行字,一边辨认一边念出声来:“天~地~玄~妙~无~名~真~经~。”
弹落外面厚厚的一层尘土,陈政迫不及待地抽出了里面的竹简,展开看时,只见手指宽窄的竹片用细细的牛皮绳子连接着,上面密密麻麻尽是战国小字,那牛皮绳子显然已是磨损厉害,看来这竹简曾经被人无数次的展开阅读,这究竟是本什么书呢?
陈政随意地辨认着里面的只言片语: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What?陈政心中陡然一惊,再看时: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秦国大兵听陈政念着,便走了过来:“啥到不到的,闻到没闻到?这满屋子的霉味儿当然闻得到了,是吧公子?哈哈哈哈!”
陈政看了看那句“下士闻道,大笑之”,斜眼看着黑眼圈儿:“这就是说你呐!”
那大兵瞪着两个黑眼圈儿待了片刻:“谁敢说我?谁敢说我?这书是谁写的?”
此时陈政将竹简里的内容和书架上刻着的“尹”字联系起来,再仔细分辨第二个字,突然茅塞顿开,这两个字不就是“尹喜”嘛!
陈政虽然对《道德经》的内容也是支离破碎、一知半解,可眼前的竹简分明就是老子所著的《道德经》无疑。
《道德经》?尹喜?陈政瞬间豁然开朗。
陈政把另外四卷竹简拿下来一一打开,果然,五千言的《道德经》就存放在这函谷关的僻静角落。若不是上天派来一只神鸟,没准儿哪天就被小恬恬取暖用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想当年,老子乃是周王室的藏书馆馆长,相当于藏经阁的扫地僧吧!反正是把周王室所藏的天下之书看了个通透无遗。随着周王室的没落,再加上王室内斗不断,老子看破红尘,了无牵挂的辞了官职,骑着一头青牛西去了。
偏偏当时函谷关的关令尹喜也非等闲之辈,竟然夜观天象,发现东方有紫气飘来,知道有圣人要途径函谷,果然让他等来了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子。尹喜得知老子要独自西游,愣是拜托这位圣人写下了洋洋洒洒五千言的《道德经》,成为了老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著作。如此说来,尹喜也是为历史做出过重大贡献之人。
若干年前,孔子拜见老子临别之时,老子对这个未能参悟天地大道,还在功利、仁义当中纠葛的人表述了一番忠告:“汝此去后,应去骄气于言表,除志欲于容貌。否则,人未至而声已闻,体未至而风已动,张张扬扬,如虎行于大街,谁敢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