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然与荀子东拉西扯了一番,却不再提及弓弩的事情。
陈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随手掏出秦王的黄金路牌儿在手上摆弄起来。
韩然表面上与荀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其实一直在观察着陈政的动静,见陈政手里多了一件明晃晃的东西,顿时两眼一亮:“吕公子手中何物?”
陈政轻轻一笑:“不过是秦王给我的一个路牌儿罢了,也无甚稀罕。”
韩非和荀子都是一愣,什么情况?
“快拿给本王一看!”韩然兴奋起来。
一个侍者从陈政手中拿过路牌儿,递给了韩然,这位韩王竟站起身来甚是恭敬地双手接住,如获至宝般捧在手里。
“秦王的黄金路牌儿本王也只是听闻一二,不想今日才一睹真容。有了它,不但在秦国如履平地,就是在关东之地也是畅行无阻。吕公子如何得此宝物?”
陈政不以为然道:“秦王听说我经常携带珠宝游走七国,故而以此相赠罢了。”
“哦~?吕公子在咸阳见过秦王?秦王可向公子说过什么?”
陈政看了看大殿里环立的侍者,却是默不作声。
韩然朝周围人一挥手,大殿里除了韩然,只剩下了陈政、韩非和荀子。
陈政故作神秘道:“本以为赵国违约,秦国必将誓灭赵国而后快,哪知秦王只是顾及面子,打算派秦军到邯郸城下虚张声势一番罢了。秦王他老人家也知道,凭秦国目前的国力还不足以独自吞并赵国,不然的话,怎么会派一个区区的五大夫王陵领兵呢?!”
韩然道:“吕公子如何见到的秦王?这些话可是秦王亲口所说?”
“哈哈哈哈!”陈政大笑起来:“凭我与范丞相的关系,见到秦王又有何难?!秦王说这些话时只有我与范丞相在场,而且反复叮嘱不要泄露出去,若不是看在我与韩王一见如故,又与荀子先生和韩公子交好的份儿上,岂能将此和盘托出呢?方才所言,诸位还要保密才是。”
韩然疑惑道:“既然秦王并非借此一战灭掉赵国,吕公子何以教本王向赵国援助弓弩呢?”
陈政笑道:“所谓患难见真情。不管秦国如何打算,韩国若是此时急赵国之所急,日后秦军退去,赵国必将对韩国感恩戴德、倾力报答,到那时,韩国从赵国得到的就不只是一点粮食和弓弩那么简单了吧?韩王,你说呢?”
韩然正在思索之际,韩非和荀子注视着陈政,虽然不知秦王的路牌儿何以出现在了这位吕大公子身上,但秦王似乎没见过他吧?即使见过,也不至于说出如此机密之事吧?
此时,韩然在心里盘算着,秦赵两国大战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秦军攻入邯郸、灭了赵国,这是韩国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为赵国一旦被灭,下一个一定是韩国。若真如吕不韦所言,倒不如赠送些弓弩给赵国壮壮声势,只要有赵国这个屏障横在秦国东进的道路上,即使天塌了也有赵国伸头顶着,韩国自然安全无虞。
韩然很不情愿地将黄金路牌儿还给了陈政,满口答应弓弩的事情即刻就办、决不食言。
得到了韩然的正式许诺,陈政和韩非、荀子返回了驿馆。
当天下午,就有韩然派来的兵士运来了数千把弓弩和数万支箭矢。
陈政想起即将到来的旷日持久的邯郸保卫战,也算为自己的家乡办了件好事。
新郑的夜晚无论如何安静,也止不住陈政心中的波澜起伏,想起在咸阳和洛邑的一幕一幕,真是悲喜交加、不堪回首。这一刻,邯郸还是自己出发远赴咸阳前的邯郸吗?!
这一夜,陈政几乎失眠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政便招呼李牧打点行装,准备启程返回邯郸。
韩非也起了个大早,带着十几名家丁赶到了驿馆。
在前一日的王宫大殿上,韩非向韩然提出要跟着陈政和荀子赶赴邯郸,而后随荀子到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游历一番。想到如今的齐国还是秦军鞭长莫及之地,韩然自是欣然同意,至于陈政,对此更是求之不得、乐见其成。
车队由四辆马车变成了二十多辆,浩浩荡荡出了新郑,一路向北缓缓行进。
远在邯郸的平原君赵胜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早已派人在黄河北岸接应。
由于辎重颇多,一行人在宁新中邑停留一晚,这才继续赶路。
当邯郸城的南门渐行渐近时,陈政远远望见赵胜和数十个门客站在城外等候着车队的到来。陈政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却不见毛遂的身影。
“吕老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赵胜没等陈政双脚着地,就快步迎了过来。
陈政双脚踩在邯郸的土地上,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多日来的紧张和焦虑随着故乡的风而渐渐飘散。然而,此时的邯郸城已是山雨欲来,历史将带着这座古城走进一场血雨腥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