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游戏,就是一脸真诚的假戏真唱,就是不着痕迹的眉来眼去,就是翻云覆雨的嬉笑怒骂,就是风平浪静的暗流涌动,就是投怀送抱的投其所好,就是各取所需的称兄道弟,就是渐行渐远的形同陌路,就是兔死狐悲的落井下石,就是借力打力的隔岸观火,就是赶尽杀绝的釜底抽薪,就是和光同尘的韬光养晦,就是隐忍不屈的河东河西,就是进三退四的狡兔三窟,就是你死我活的不共戴天,就是形势反转的握手言欢…
男人的一生,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或明或暗,都生活在权力的游戏中,想出也出不来,想逃也逃不掉。有的男人,在家里称王称霸、说一不二,出了门去却变了模样。有的男人,在家里低声下气、唯唯诺诺,出了门去也变了模样。多少男人,家里家外,两种人生。
在权力的游戏中,那些精打细算、卖弄聪明、自命不凡、目中无人的人,无一不是零落成泥、惨淡收场。唯有那些坚守正道、坚守底线、依靠智慧、依靠实力的人,才看到了风雨后的彩虹。走得顺就会死得快,得意得早就会消失的早。越是被种种诱惑充斥了大脑其智商就越接近于零,越是被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包围的人其就如同与蛇蝎为伍、与豺狼为群,等到幡然醒悟的那一天,也只剩下了风沙吹过后的一堆白骨。
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
为人处世的危险在于,潜龙勿用时,本该用功学习、打牢基础,却要急功近利、急于表现;见龙在田时,本该虚心求教、小试牛刀,却要争强好胜、舍我其谁;惕龙无咎时,本该谦虚低调、不骄不躁,却要处处树敌、急功冒进;跃龙在渊时,本该厚积薄发、把握时机,却要瞻前顾后、摇摆不定;飞龙在天时,本该放大格局、沉稳厚重,却要小肚鸡肠、唯我独尊;亢龙有悔时,本该激流勇退、明哲保身,却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所谓天道有轮回,苍天绕过谁?
人生的情境交叉重叠、幻象迷离,看得清楚、步伐稳健的人都成了前面的龙,雾里看花、迷失方向的人都成了后面的虫,如此而已。
此时此刻,平原君府,男人与男人之间眉来眼去、话里话外的实景游戏仍在继续之中…
对于陈政而言,在完成了为民请命的任务之后,意外地推动了邯郸城内基础教育的突破性改革,需知,战国时代的公卿大夫,也就是朝堂之上的高级知识分子们,那可都是世袭制,一个人能不能当官,能当多大的官,首先要看这个人的老祖宗是谁、家族势力有多大。在你死我活、我活你死的政治斗争中,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甚至是微乎其微、忽略不计的,对手一个巴掌打过来,你这边瞬间冒出千百个如来神掌打回去,自然没有人敢轻易在你面前造次。话说回来,在那个年代,没有点儿家族势力做靠山,你什么能说会写、能掐会算都不好使,一个小小的巴掌都能肆无忌惮地左右开弓,打得你是应接不暇、鼻青脸肿,纵然你是三头六臂,人家也是千手观音,纵然你会七十二变,对面的靠山压下来,你也只能在五行山下慢慢品味人生的本味。所以,世卿世禄背景下的权力斗争,是一股势力与另一股势力的较量,或者说是多股势力的角力与制衡。怀揣着理想与梦想的寻常百姓掺和进去,要么是只能进不能退的小卒子,要么是听不见集结号的当头炮,杀得刀刀见血,喊得撕心裂肺,到最后,终究是一枚在谈笑间被轻松拿掉或交换的弃子。当屁股掌握真理、决定道理的时候,赢家还是输家,其实早在生下来时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
赵丹的心情用“乘兴而来、败兴之至”这八个字形容可能很是贴切和到位,原本想从邹衍这里算一算赵国的国运如何,可惜了先王留下来的龟甲,除了那个围城三年的预言,似乎再无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三年!邯郸城要真的被秦军围困三年,那困在城中的所有人岂不都成了赵武灵王附体,饿得看见老鼠就两眼放光?!到那时,怕是城里除了饥肠辘辘的人类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自然界的生物。
其实赵国也好,邯郸城也罢,对于赵丹来说都只是个龟壳而已,威风八面之时可以伸出头来摇头晃脑,看谁不顺眼就伸长脖子张嘴咬谁;形势不妙的时候索性当个缩头乌龟,躲在王宫深处脸色煞白、瑟瑟发抖;万不得已之时,可以一面向百姓们发布一个大王誓要与邯郸城共存亡的告示,一面与站成一排的邯郸青少年们挨个握个手、拍着肩膀将他们推向地狱的大门,一面将准备多年的替身演员一枪打死再来个毁尸灭迹、真假难辨,一面乔装改扮从王宫的地道里溜之大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性命在,还怕没龟壳?
世上的龟壳遍地皆是,可往往是找壳难、难于上青天,你不钻营、不低头、不卖萌,那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对面相逢不相识,举目无亲两眼泪、悠悠荡荡似野鬼。你既要脸,还要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要脸,你就等着处处碰壁,碰得鼻青脸肿了,把脑子碰明白了,把脸一撕,两腿一弯,尾巴一夹,脑门一磕,壳就有了。
人的成功捷径有两条,一个是天生就有与生俱来的外壳,上面刻有显赫的家族标志,当然,这个是比较气人,而且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另一个是虽然生来没有壳,等到自己身上长出壳来可能都要预订棺材板儿了,那也不要紧,咱可以借壳上市,找个大家闺秀、名门之后一类的,感情也不能当饭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这两句话,足够支撑一辈子,只要是能够在自己追逐名和利的路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那种,那数不清的龟儿子,哦不,龟壳子还不随便儿挑一个,舒舒服服往里一钻,总比没有壳在外面风吹日晒要强一万倍,哪还在乎别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冷嘲热讽,就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世上有多少乌龟,把一个壳造摆完了又钻进了下一个壳,一个壳一个壳的钻来钻去、换来换去,没壳变成了有壳,小壳变成了大壳,吃得肥头大耳,喝得满面红光,赚得盆满钵满,说得冠冕堂皇,这个壳刚刚钻进去,眼睛就已经瞄上了下一个壳,把这个壳上的图案蹭掉,随心所欲地在上面涂抹一番,哪管它是不是结实耐用,看着漂亮就算齐活儿,然后再去下一个壳里继续着表演…
为了让龟壳结实耐用,在龟壳里面用劲儿的,都跟龟壳骨肉相连地长在了一起;为了让龟壳看着漂亮,在龟壳外面画画儿的,都站在一个个更大的龟壳上争奇斗艳、欢呼雀跃着…
苏代当着赵丹和赵胜的面,将陈政在周天子面前的表现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听得这位赵王和他王叔一个劲儿的啧啧称奇,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放眼天下,除了诸如鲁国、卫国一般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皮包公司以外,七家业已做大的子公司早已不把名存实亡的总公司放在眼里,更何况那个昏昏老矣的周天子。就算总公司开个什么董事会,这七家分公司的总经理连列席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任由老董事长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喃喃自语、自说自话。
就算战国时期开会有视频连线的技术条件,任凭东都洛邑的主会场对着喇叭喊破嗓子,七个分公司的分会场也只能从屏幕上看见一张张只见座位牌儿不见人的桌子。
即便如此,七个自立门户、翅膀长硬了的葫芦娃见了名义上的爷爷,那也得客客气气地装装样子,谁要是连这点儿面子也不给,就要承担其他六个兄弟以“对爷爷不敬”的联合军事打击的风险。
然而吕公子作为一个地位卑微的商贾之人,咋就这么任性呢?这确实是一个教人疑惑的问题。
陈政早已无心流连于此,几次想要起身告辞,都被苏代看在眼里,滔滔不绝地不留一点空隙。
徐福起身打断苏代,面向赵丹拱手道:“大王,尊师一路劳顿,还是找家驿馆暂做休息才是。”
赵丹正在迟疑,忽见乐乘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乐乘向赵丹报告完城外百姓进城的情况,扭脸看见一条胳膊露在外面的苏代,又看了一眼即将燃烧殆尽的炭火,似乎明白了什么。
赵胜将苏代和乐乘相互介绍了一番,乐乘连忙拱手施礼道:“苏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苏代还礼道:“乐将军出身将门,今日一见,果然是虎虎生风,大有乐毅将军之神采啊!”
乐乘脸上乐开了花,一旁端坐的廉颇却气歪了胡子,谁让这个乐乘一生下来就能借壳上市,挂着乐氏家族的招牌乐个没完,而自己只能靠着在死人堆里爬进爬出,九死一生、垂垂老矣才换来如今的光景。人家的大门里是生出来一个富贵一个,而别人家呢,生出来一万个要死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侥幸活下来那个也没准儿哪天就让人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勒死或者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