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打,别停下。”
邯郸城中那位楼昌大人的府门内正是一副热闹场面,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撸着胳膊、挽着袖子,对着绑在树上的毛遂是一通拳脚相加。
楼昌和郑朱面前各摆放着一张桌案,上面放着酒肉若干,两人一边欣赏着浪漫的月色,一边举樽畅饮,真是好不惬意。
此刻的毛遂被反手绑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位于楼昌和郑朱正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
几个壮汉为了让自家主人看得过瘾、喝得高兴,也是卖足了力气,这个左勾拳,那个右勾拳,这个连环腿,那个无影脚,直打得毛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出血来。
“来来来,郑大人,难得今晚月明如昼,如此良辰美景,你我还要多多尽兴才是。”楼昌双手举起酒樽,扭身朝着郑朱致意一下,随即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郑朱连忙拿起面前的酒樽,略显紧张地笑了笑,微微皱着眉头将酒喝下,双手不易察觉地抖动着把酒樽放回到桌案上。
“郑大人,今晚你可要为老夫做个见证。”楼昌伸手指了指毛遂:“不是老夫要为难此人,此人着实是可恶至极!你说说,这小子好歹也算是平原君的人,嘿嘿,不知怎的,这小子竟然受了那个吕不韦的差遣,盯起老夫的梢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郑朱怯声怯语道:“楼大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那位吕公子想来对咱们赵国也没什么恶意,不然的话,又怎会远赴楚国给咱们买粮食呢?!再说了,吕公子不仅与平原君交好,就连大王对他也是礼敬三分。我听说吕公子这几日便要回到邯郸,不如等他回来,楼大人再…”
楼昌一挥袖子,忿然道:“就算那个姓吕的对赵国没有恶意,可对老夫却是居心叵测。哼!不就是因为老夫与楼缓大人沾亲带故嘛!楼缓大人虽然在秦国多年,可他老人家的心里无时无刻不是装着咱们赵国。若是大王听从楼缓大人的谋略,联合秦楚两国,哪还有长平的惨败?哪还有现如今这般行将灭国的局面?我楼昌对赵国、对大王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说着又伸手指向了毛遂:“给我狠狠地打!赵国就是因为有了此等人,才变得如今这般乌烟瘴气。”
“楼大人何必与此人一般见识?!若是下手过重打死了他,平原君那里…”
“平原君?”楼昌呵呵一笑道:“平原君的门客尽是些混吃混喝的滥竽充数之辈,别说是打死一个,就是死上他十个八个,也根本无人在意。”
“眼下正是赵国危急存亡之际,楼大人还是莫要与平原君伤了和气才是啊!”
楼昌摆手道:“他赵胜不就凭着自己那个王叔的身份嘛!为了一个区区的上党,死了四十多万人,谁之过也?谁之过也?劝大王收下上党的是他,在大王面前力主临阵换将的是他,现如今呢?大王最信任的是谁?最倚重的是谁?竟然还是他!这其中的是非功过,怕是要留给后人评说了。”
郑朱瞪大眼睛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劝道:“楼大人此话可不敢乱说,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如今邯郸城中鱼龙混杂,楼大人说话还是当心些才是。”
“怕什么?!”楼昌一拍桌案:“如今赵国眼看就要亡了,难道还不让人说话了不成?”
郑朱压低声音问道:“难道?难道楼大人有何打算不成?”
楼昌眯眼笑道:“打算?老夫能有什么打算?难道要老夫帮着秦国不成?再怎么说,我等也是赵国的重臣,若是干出吃里扒外的事儿来,别说对不住咱们大王,秦国就算攻进城来,人家秦国那边儿会看得上咱?!哈哈哈哈!”
“那可不一样。楼大人别忘了,只要楼缓大人在秦王面前说句话,那楼大人岂不…”
“诶~!郑大人,老夫可以对着天上的月亮发誓,我楼昌若是做出对不起赵国的事儿来,就教老夫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楼大人何必发此毒誓呢?大人对赵国的忠心日月可鉴!哈哈…”
郑朱的笑声未落,天空中一片乌云转眼间将月亮遮挡,原本洒满月光的院落瞬间变得昏暗无光,一阵狂风席卷而过,随风摇摆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一股阴森之气弥漫开来。
现场传出毛遂恐怖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昌大人,你的话连上天都听不下去了。还什么对着月亮发誓!还什么死无葬身之地!不妨直说了吧,近些日子以来,你与秦国的信使往来不断,还说不会做对不起赵国的事儿,简直是信口雌黄,简直是厚颜无耻!哈哈哈哈!”
楼昌跳起身来,迈步向前叫嚷道:“老夫的一世清名岂能毁在你个小辈手上。打!狠狠地打!哦不,将这小子给老夫吊在树上,对,吊死他!看他还如何污蔑老夫!”
反绑着毛遂的绳子被解开,紧接着,一根绳子紧紧缠绕住毛遂的脖子,绳子的另一头被扔到了一根树杈上,两个壮汉用力向下一拉,毛遂两脚离地,直线上升到了半空中。
此时的毛遂两条腿拼命蹬着,脸色渐渐惨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毛遂奄奄一息之际,忽有一人跑到楼昌身旁,在楼昌耳朵边儿嘀嘀咕咕了一番。
“哦~?此话当真?”楼昌说到此处,转身看了郑朱一眼,沉思片刻后,向那人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那人刚要应声而去,楼昌又急忙嘱咐道:“记住,此事切不可教外人知晓。”
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楼昌再次陷入了沉思。趁着夜色,楼昌转身看向不远处席地而坐的郑朱,眼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
悬挂在树上的毛遂此刻是青筋暴起,两个眼珠子都要喷发出来。
“暂且将这小子放下来。”
就在毛遂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阴森森的地府已经吹拉弹唱,拉出欢迎横幅的时候,楼昌竟教人将他放了下来。
毛遂倒卧在地上,用虚弱无力的双手拉扯着缠绕在颈部的绳子,张开大口喘着粗气。
郑朱起身走到楼昌近前,拱手道:“既然楼大人府上有贵客到访,在下这便告辞了。”
“呵呵!”楼昌笑道:“今晚的好戏才刚刚开始,郑大人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哈哈哈哈!”
“好戏?”郑朱疑惑地看着楼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