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内的赛马大会在平原君赵胜的亲自主持下,正如火如荼地加紧筹备着。
总占地面积数十亩的跑马场项目已进入施工的收尾阶段,除了椭圆形的赛道外,还搭起了一个装饰华丽的高大看台。赵胜时而坐着马车来到现场,在一群人的包围中展开施工图,指指点点、唾沫乱飞地发布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在陈政的提议下,赵国王宫的大殿里制作了一个以邯郸城为中心,覆盖方圆数百里的巨型沙盘。沙盘上,邯郸城的城墙内是星罗棋布的各式建筑,城墙外则是模拟出的秦军战阵,其中还有微型的战旗和云梯。自邯郸城一路向西,便渐渐进入了群山连绵的地势,标有武安和皮牢的微型城池夹杂在山峦起伏之间。
赵丹自从上一次微服去了趟平原君府后,双脚就再也没有踏出过王宫一步,整日里眉头紧锁地绕着沙盘走来走去,脑海边似乎回荡着秦军的阵阵喊杀声和长平阵亡将士的哭诉声。
战略决策者和战争动员者的一念之间或一念之差,就是无以计数的战场冤魂和支离破碎的百姓人家,他们的骄傲和耻辱的背后,无不是血流成河,无不是哀鸿遍野,无不是人间炼狱。
客居邯郸的吕老爷子以及吕家上下各色人等,听说秦国的虎狼之师眼看就要兵临邯郸城下,在数不清的梦中惊醒、瑟瑟发抖后,卷起铺盖卷儿就要溜回卫国。怎奈人家平原君赵胜棋高一着,或许是玩儿象棋玩儿出了灵感,派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加强营将吕家上下围得铁桶一般,就是随便一个人出门买菜,那也是全程护送,美其名曰加强安保措施,实质意图自然不言自明。
陈政倒是颇为坦然,时而将乐毅和田单请到府上,一边小酌,一边讨教些春秋战国的兴亡典故;时而在李牧的陪同下,与邹衍、徐福在邯郸城中流连畅游一番,徜徉于这个原本繁华锦绣、如今百业凋敝的千年古城;时而到异人的府上,安慰一下这个在孤独恐惧、担惊受怕中长大,不时又被河东狮吼吓得神经衰弱的可怜男人。
毛遂和鸡鸣狗盗成了不打不相识的三个火枪手,整日聚在一起商量着捉弄公孙龙的办法。可怜的公孙龙被三个人用脚踢时,三只脚一只不少,足足是脚脚到肉、直击要害,而眼看着人家吃鸡腿、烤羊腿、炖蛙腿,反正是大快朵颐各种腿时,却只能用自己的想象咀嚼着本不存在的第三条腿,享用完无色无味也无形的第三条腿,紧接着面对的又是三条腿的精确制导打击。
巴清为了避免引来魏国奸细的注意,在城中较为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家驿馆住下,教那些蜀郡大汉们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暗中跟踪和保护着陈政的安全。
邯郸西城墙边上有一处丘陵地带名曰插箭岭,这里曾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训练骑兵的地方。想当年,赵武灵王为了实现赵国的宏图霸业,乔装改扮深入匈奴腹地,亲身体验了一番匈奴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那次出国考察归来后,这位雄才大略的赵雍力排众议,命令赵国的骑兵们脱去长袖翩翩的外衣,改而穿上匈奴人那种简洁明快的装束,顿时使赵国的军事实力明显增强,内灭中山、外打匈奴,赵国俨然成了令周围大国侧目、周边小国胆寒的战争机器。如今,廉颇将插箭岭当作了守城将士的训练基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时而响彻云霄,将士们为了一家老小免遭秦军杀戮,也是拼尽了身上的汗水。
乐乘专心训练着魔鬼集中营里的特战部队,训练科目逐渐由常规科目发展为掌劈鹅卵石、胸口碎大石等等非正常人类的测验指标,时常有断了手臂和肋骨的士兵被淘汰出去,继而有一批批年轻的新兵挪动着颤巍巍正在转筋的腿肚子走了进去,每一个明天都是生死未卜的轮回。
陈政被乐乘几次三番拉到集中营里,每次都是好酒好菜盛情接待,目的无非是想从陈政这里学会弓箭曲线射击的技巧,陈政也趁此机会强化了自己的射击技能,一时虽谈不上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十次射击中也有七八次正中靶心。
从乐乘的酒后之言中得知,赵王为了防止大臣们暗地里与秦国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密令乐乘派人盯紧了各个大臣的一举一动,那个楼昌只能算是重点监控对象而已。不过,赵王的密令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起码楼昌与秦国方面暗通书信已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赵王和平原君赵胜觉得时机尚不成熟,为了不打草惊蛇或者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目前还没有对楼昌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打算和指令。
乐乘醉意朦胧地不忿道:“若按哥哥我的脾气,哪用这么费事,抓起来砍他几个脑袋,看谁还敢干出吃里扒外的勾当!”
陈政也是装作迷醉含混道:“大王自有大王的道理。若是一着不慎或者走漏了风声,将军手上没有真凭实据,人家来个死不认账,那将如何收场?”
“死不认账?”乐乘阴冷地笑道:“谁敢在本将军面前死不认账?哈哈哈哈!甩上他几十鞭子,管教他问什么说什么。哈哈哈哈!”
“将军不要为了在大王那里立功,得罪了诸位大臣才是。若是人家联起手来,在大王那里告你个私自监视大臣的罪名,将军手里既没有过硬的证据,又没有大王的圣旨,哦不,是密令,到那时候,大王为了平息众怒,将军可是百口莫辩、死有余辜,哦不,是死得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