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和乐乘闻听大厅外田单和乐毅的声音,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向屏风后躲去。
田单若是当着美女们的面将这位赵王数落一番,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风月场中的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如同飓风一般,那赵国的大王将颜面何在、情何以堪!
乐乘自孩童时起就活在乐毅的光环和威严之下,每次面对乐毅时两个腿肚子都不由自主地筋肉抖动,这要是让从小的偶像和魔咒看见自己跟着赵王在赵国危难之际来这种地方消遣时光,一顿责骂则在所难免。
赵丹和乐乘走到屏风旁一看,咦?怎么吕不韦躲在后面呢?旁边那两位面具男又是谁呢?
陈政挥手招呼赵丹和乐乘躲在了屏风后,轻声问道:“原来大王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我怎么记得,曾有人说大王经常来此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呢?看来那都是坊间的谣言了。”
赵丹刚要高声回应,突然意识到屏风另一边的风险等级正在提高,一只手捂住嘴后,指缝间冒出一句:“本王来此处找吕公子商议大事,吕公子何故躲着本王?本王可从未来过这里,是哪个混账东西造谣生事、败坏本王的名声,让本王知道了,定要砍了那厮的脑袋!”
乐乘警惕得盯着站在陈政身后的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轻声问道:“不知这二位是…?”
陈政一笑:“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一位是牛头哥,另一位是马面哥,也就是送佛送到西的地狱使者。”
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刚要装模作样地行跪拜之礼,哪知人家赵丹的注意力完全在屏风的另一边,根本无暇顾及江湖偶遇的蒙面煞星。此时,赵丹将脸贴在屏风的缝隙处向外张望着,右手摆了两下,随口道:“既然是吕公子的朋友,免礼便是。”
乐乘仔细观察着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的穿着打扮,忽然似有发现地看了看陈政略带诡异的表情,抬手指着牛头赵胜:“原来是…”
没等乐乘说下去,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迈步上前便将乐乘的嘴捂了个严实,接着三个人的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赵胜和苏代用充满深情的眼神注视着乐乘,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屏风后的五个人在屏风的间隙处都找到了各自窥视的位置,有的站着,有的蹲着,眼看着田单和乐毅三摇两晃地走进了大厅。
见多了衣冠楚楚、形形色色的男人的美女们,亲眼目睹了在赵国的地盘儿上竟然还有能让赵王藏猫猫的主儿,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当好奇的眼光落在田单和乐毅那老迈的身躯和挂满褶子的脸上时,都不免面露鄙夷,嘴角轻笑着白起了眼睛。
田单拽着乐毅的袖子,在美女们面前走了一趟,呵呵笑道:“老东西,怎么样?哈哈哈哈!这场面可比老夫当年的火牛阵更加过瘾否?”
乐毅一瞪眼:“呸!还有脸提你当年的火牛阵!燕国多少男儿因你那火牛阵而血肉模糊、尸横遍野。”
“你领着燕国大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时,我齐国的老弱妇孺又有多少家破人亡?齐国的将士又有多少妻离子散、身首异处?”
乐毅挣脱了田单,径直坐在大厅屏风前中间的位置上,捧起青铜酒壶就是一通狂饮。
田单上前将酒壶一把夺过,将酒一饮而尽后,一脸凄笑道:“老东西,你我这一世仇怨又算得了什么!比起齐国和燕国死去的无数将士,还有失去骨肉至亲的万千百姓,咱俩这把老骨头就算死上万遍,也是难抵其过啊!”
乐毅叹口气道:“还不是那些个王们争名夺利、欲壑难填,否则哪有无数生灵涂炭!哪有无数哭嚎震天!”
田单和乐毅正唏嘘惆怅,那婆娘扭着腰来到两人近前,轻笑道:“哎呦!我说您二位是来这里高兴的呢?还是来找不痛快的呢?什么死呀哭呀的!还没跟二位介绍我们这里的行市,您二位倒不客气,转眼间一壶酒就见了底儿。我看不如这样,此处呢,已有贵客预定了出去,待会儿人家看到二位在此,我们可赔罪不起。咱们不如换个地方,只要二位金子够使,自然是要啥有啥。怎么样?”
“换个地方?”田单转身看着那婆娘,指着自己的鼻尖儿道:“知道我们老哥俩是谁吗?”
“知道!”那婆娘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这邯郸城里但凡是身上能装三五个金饼子出门的主儿,老娘我哪个不知、谁个不晓。您二位不就是想当年叱咤风云、闻名天下的田大丞相和乐大将军嘛!”
“算你厉害!还知道我田单当过赵国的丞相。让我们老哥俩换地方,那除非是…,除非是…,就算是赵王来了也要让着老夫,那除非是齐国的大王来了,老夫兴许能给他几分面子。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那婆娘和在场的美女们都吓了一跳,屏风后的五人也是惊出一个激灵。却见坐在座位上的乐毅一拍桌案,指着田单道:“对!这个老匹夫就怕见到齐王。你若是能将齐王变出来,我们老哥俩定会让出此处。否则免谈!哈哈哈哈!”
“哎呦呦!老娘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齐王我是变不出来,要不我给二位变出个赵王。如何?”
“赵王?哈哈哈哈!”田单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就是将赵王和平原君同时变出来也不好使。就那叔侄俩,一个老糊涂,一个小糊涂,用了一个赵…,赵什么来着?对,赵括,让白起那小子坑杀了赵国四十多万人。他们两个此时不在王宫里商讨退敌之策,有脸出现在这里吗?哈哈哈哈!”
乐毅朝田单摆了摆手:“老东西,休得胡言乱语!当心酒后之言引来杀身之祸。”
“怕什么?就是真把赵王和平原君从这屏风后面给变出来,也没啥不敢说的。”
那婆娘急忙上前拉住田单的袖子,满脸堆笑道:“啥这个王那个王的!不瞒二位说,我们这地方的姑娘们可挑剔的很,若是她们看上的客人,您就是火牛阵来了也赶不走,若是看不上呢,那老娘我也没辙,您二位就后会有期、来日再…”
没等那婆娘说完,“啪啪啪”三声响,乐毅面前的桌案上多出了三个金饼子。
已经全场灭灯的美女们的目光顷刻间聚焦在了一处。
那婆娘刚要迈腿上前抓金子,忽然想起藏在屏风后的赵王他老人家来,忍了忍便站在了原地,掷地有声地说道:“您二位虽是有金子,可我们这里更是有规矩。我们的规矩就是讲个先来后到,既然有贵客预定了此处,那对不住,老娘可不能因为你们这点儿金子砸了我的金字招牌。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伺候二位,请!”
“哎呀?!”田单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来,放在手上掂了几掂,里面少说也有七八个金饼子。“贵客?他能贵到哪去?若是身份高贵,除非他是齐王,其他的王都不好使。若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怎么?难道还有比我带的金子更多的人?哈哈哈哈!”
坐在田单身后的乐毅也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金子放在桌案上,眼神恍惚地指了指在场的美女们,又指了指那婆娘:“上酒!歌舞伺候!什么贵客?比我们老哥俩拿出的金子多,他就是贵客,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金子,他就是贱客。哈哈哈哈!”
钱财还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一个人活着时有本事积累财富是一种荣耀,死了时没有把在人世间获取的财富回报给人世间,而是活生生给儿女们扣上一顶坐享其成、坐吃山空的富二代的帽子,那可能是一种耻辱。
在两大包金子的诱惑下,那婆娘已将屏风后的赵王他老人家忘到了九霄云外,也许今晚赚足了这些金子,明日一早便可打点行装、扬尘而去,任由赵王在邯郸城沦陷后,独自登上秦国为其私人订制的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