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抱着十几卷竹简出现在教室门前。
门口的侍者高喊一声:“起立!”
满大厅的学员应声站起,有的声调高亢,有的声音低沉,有的精神抖擞,有的哈欠连天,有的阴阳怪气,有的鼻子哼哼,总之大厅里回荡着一句:“Good morning,teacher。”
陈政从学员们中间穿行而过,迈步走上讲台:“Good morning,students。”并挥手示意:“Please sit down。”
学员们坐下后,排列两旁的侍者们开始收取前一天的家庭作业。只见他们从堆成一座座小山的桌案上取走竹简,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和气力将竹简集中于讲台旁,渐渐形成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显然,他们不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却很有可能是许多人的童年快乐时光的掠夺者。
“今日宣布两件事。这第一件事,由于部分同学的离开,我们这里又来了几位新的同学。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加入。”
场下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怎么掌声不热烈呢?你们是没吃饭还是没睡觉?来,让暴风雨来得…,哦不,让欢迎的掌声来得更猛烈些。大家使劲儿呱唧呱唧!”
一夜无眠的学员们使出了洪荒之力,掌声似乎比刚才响亮了一点点。
“感觉大家不在状态呢?我可告诉你们,那些从这里走了的同学没什么可羡慕的,将来就让他们用一辈子后悔去吧!什么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什么叫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头悬梁、锥刺股、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好好读书,将来别说有出息了,恐怕连条生存的出路都摸不着!我可是跟平原君喝了定酒、驷马难追了的,将来从这里学习结束的,都给发个平原君亲自签名的毕业证,并且由平原君代表校董会亲自颁发并合影留念。就算有的同学家里有钱有势,没有这里发的毕业证,想在赵国境内混了一官半职那就是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政话音刚落,场下东倒西歪、用胳膊托着腮帮子的部分学员立刻瞪大眼睛、坐直身子,一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诸般神态。要说这作业可以找人替写,当官这样的事可绝不能代替。
“好!大家能知道害怕…,哦不,大家能充分认识到学习对一个人一生的重要性,这样很好,这就是进步。来,让新来的同学听一下我们的口号!如果不好好学习,今后会干什么?”
场下异口同声地传来:“收长头发!回收旧手机!旧手机换菜刀、换剪子、换盆!”
大厅内的声音回荡之际,一个新学员站了起来:“老师,啥是手机?咋还是旧的?”
“Please sit down。”
“……”
“呃~,请坐下。”
那个学员在一片哄笑声中落座。
“这位新同学敢于提问的精神很值得大家学习。大家记住,在学习过程中不要老师讲什么、你们就只是听什么,学习不是脑子的复制粘贴,而是要发挥想象力和创造性,发现和解决更多有意义的问题。至于手机嘛,大家现在不会有,日后也不会有,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呢?如果有了手机,本老师就整夜盯着你们写作业了,而且那些不能下载最新APP的旧手机根本不能使,隔一段时间就用来换菜刀、换剪子、换盆了,大家还要不停地…,说了你们也不懂。”
“A什么劈劈?还能监视我们写作业?这是个什么遭雷劈的东西?”场下一片哗然之声。
几个新来的学员依次站在台上进行了自我介绍,并声泪俱下地发表了能够到此学习的获奖感言。在自报家门的环节,当听到其中有的学员不是身世显赫就是家财万贯,总之跟赵国王宫里存在着千丝万缕、藕断丝连、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时,场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以及刺耳的口哨声;当听到另外几个学员不是出身卑微就是家徒四壁,往上倒腾到原始社会早期一路跳进了三叶虫时期的寒武纪大海里也没找到一个能唱能跳的始祖鸟时,场下立时传来阵阵嘘声。
“现在宣布第二件事,今日咱们从学员当中推选一位班长,你们当中谁想当这个班长,可以毛遂自荐一下。”
场下一片安静,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隐隐传来:谁是毛遂?
“谁想当班长可以站起来嘛!当班长要做到品学兼优,配合老师负起一定的责任,也要具有一定的能力。”
坐在第一排的郭开猛地站起身来,面带一脸傲然之气。
陈政挥手示意郭开:“坐下!”接着向后面的学员中张望着,高声呼喊道:“还有谁?”
“……”
“还有谁?!”
郭开转身向后,恶狠狠扫视了一眼,当看到几个公侯子弟正在跃跃欲试、缓缓起身之时,大厅内传来了声色俱厉且不容置疑的连珠炮似的声音:“你们家有几个当官的?你们家一月能赚多少钱?我们家看大门的都比你们家的人身份高贵!你们家一月赚得钱还不够喂我们家狗吃肉的呢!我们家一月赚得钱你们家五十年也赚不来!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几个,告诉你们,我跟你们的素质是一样的吗?!你们反思一下你们的出身,你们想跟我竞争班长有没有这个素质?!”
后面几位一缩脖子、坐了下去。整个大厅的学员中,只有郭开一人站在那里。
一个公侯子弟对邻桌的另一个公侯子弟嘀咕道:“唉!真羡慕人家郭开,出身名门望族,家里的金子堆积如山,听说人家在平原君那里使了不少金子,用不了多久就要进宫当小王子们的陪读去了,将来人家在赵国还不是呼风唤雨!人跟人不能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旁边的百姓子弟感慨道:“你们生来锦衣玉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家里的房子多的数不清,想买什么就有什么。而我们家只有两间瓦房,父母整日辛苦劳累也赚不到几个铜钱。同样生而为人,如何这般不同呢?!”
后面一个百姓子弟一脸愁色道:“你们家还有两间瓦房,而我们家在城外的房子已经成了一片瓦砾,如今一家人被赶进城里已是无家可归,眼下只能过着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日子。”
邻桌一个百姓子弟眼含泪水道:“你还有父母健在,而我的父亲战死在长平,母亲也跟着上吊死了。眼下我父母双亡,投靠在远房叔叔家,整日看着婶婶的眼色活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稍不留意就会挨上一通打骂。若不是来这里上学能有饭吃,我恐怕已经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