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洒而出的泥土一次次落入坑中…
扭动的身躯被渐渐沉积的泥土覆盖…
终于,土坑被填平。与起初不同的是,地面之下多了一个人,或者说,多了一个即将在黑暗、孤独、无助和恐惧中死去的人。
院中,三个大汉不见了踪影。
微风习习中,整个世界显得那么平静。
树上,小蜘蛛还在吃力地编织着蛛网。看来,独立的生活如此艰难。然而对于这只小蜘蛛来说,独立是走向成长的第一步,也是练就生存技能的必由之路。风吹雨打也好,忍饥挨饿也罢,既然改变不了这冰冷、残酷、现实的世界,那就从改变自己开始,只要活着,就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就要拿出活着的毅力和勇气,就要在一次次失败的尝试中保持乐观、面带微笑,因为,在活着这个问题上,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在活着的道路上,始终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
树下,蚂蚁们还在继续着劳作。虽然每日拼尽全力,但总相信,一分辛苦换来一分收获,一分付出换来一分回报。作为一只蚂蚁而言,即使整个世界都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可在每日的忙碌之中,知道脚下的路往哪里走,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虽然身处平凡但永远保持一颗超越平凡的心,并为了未来那个不平凡的自己而时刻准备着、努力着、前行着,如此,生活的惊喜和命运的奇迹便从无到有、由远及近,平凡的自己终将与不平凡的自己紧握双手、热烈拥抱。
世上,曾有多少孤独、彷徨、无助,面对茫茫人海举足无措,不知漫漫前路将要走向何方,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黯然神伤、潸然泪下,看起来被整个世界遗忘和抛弃的人。然而,命运之神不会忘记每一个人。在这纷繁无序的世界里,通过不断学习和成长练就一双慧眼,坚守住正道,就会渐渐地拨开云雾,在看似偶然间得到命运的眷顾,走过属于自己的那道奇迹之门。
世上本无渺小,本无卑微。活出自己能够活出也应该活出的样子,就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那些世俗的狭隘和偏见,可能为自认为高等的生物群体所独有。你认为的世界,未必是你认为的世界;你看到的真相,可能还不是真相。任何人,任何事,不到最后,不会揭晓答案。慢慢看,不仅需要耐心,更需要一种超常的智慧。
一只蚂蚁或许是嗅到了新鲜的泥土气息,或许在这气息的背后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和斩获,于是用触角与另一只蚂蚁做了简短的信息传递后,独自踏上征途,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一路探寻,直到被那一股代表希望的气息包围。
突然,蚂蚁脚下的泥土一阵晃动…
松软的泥土忽而拱起,忽而下沉,进而拱起,进而下沉,于这只蚂蚁而言,周围都是一片飞沙走石。猛然间,自地面下钻出一个沾满泥土的头来。
一脸泥垢的赵郝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地面之外的空气,喉咙里发出“呼呼…呼呼”的声音,遮盖在脸前的头发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落…
呼吸的节奏渐渐放缓,赵郝拼尽全力摇晃着肩膀、扭动着身躯,自泥土中艰难且漫长地一点点钻了出来。
被反绑双手的赵郝两个面颊交替摩擦着地面的泥土,在两条腿的作用下,整个身子向着未知的前方挪动着,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迹。
在赵郝模糊的视线和头发的间隙中,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人的双脚。
赵郝的头皮一阵发麻,脑子里闪电般闪过了不知多少个念头。短暂停顿后,赵郝微微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一块石头上,挡住了自己通往自由的去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大人,听声音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赵郝身子一抖,脸上随即微微惨笑了一下,只见他依次弯曲着双腿,用头顶住了地面,吃力地双膝跪地,上身直立起来。
此时此刻,坐在赵郝面前的正是陈政。
赵郝扭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土坑,又回过头来,沉吟片刻后,冷冷道:“姓…吕的,这都…是你安…排的吧?”
“哈哈哈哈!赵大人是个聪明人,我这点道行怎能瞒得过赵大人你呢!”
赵郝张嘴将遮挡在一只眼前的头发吹了一下。“姓吕…的,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当然是个贩贱卖贵的生意人了。”
赵郝一只眼前的头发又飞起了一下。“生意…人?起初本…大人也…以为你…只是个生…意人。你小子…掺和秦…赵两国的…事,又坏…了本大人…的事,究竟是…何意?”
“赵大人也知道,秦国的大军就要到了。眼下邯郸城中多是战死长平的将士的父母儿女。赵大人也算是赵国的赵氏宗亲,难道就忍心看着邯郸城被秦军夷为平地吗?”
赵郝再次吹了一下头发,惨笑道:“你…一个…卫国的…小小商…贾之人,邯郸…城中的百…姓是生是…死,又…与你有…何相干?”
“呵呵!世上有两种人,一种生来为别人活着,心中想的总是与人为善、与人为伴。另一种生来为了自己而活,总是挖空心思如何损人利己、谋财害命。既然能够选择,何不做前一种人呢?”
“选…择?权势…握在谁…的手上,谁就是…人人称…颂的好人。无…权无…势,只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好…人?呵呵!姓吕…的,我看…你是被人…欺辱的还…不够。等…你被人…欺辱够…了,你…就知道…做个什…么人了。”
“难道受人欺辱就要变成坏人,然后再去欺辱别人吗?听人几句话、受了点委屈就难受得受不了,就对世间充满仇恨,改变自己做个好人的立场,那这个人也太脆弱了吧?那些被坏人逼成坏人的好人,其实,他们只是脆弱的将自己伪装成坏人,把自己的脸涂抹成恐怖的模样,在这人世间迷失方向的小丑罢了。而赵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些位高权重、争权夺势之人,也无非是有了权势,好让更多的人围在他们身边甜言蜜语、溜须拍马,然后在其中找到存在感罢了,他们的心里该是何等寂寞、何等脆弱。能够与自己好好相处的人,才是强大的人。整日前呼后拥、呼朋唤友,离开别人就活不下去的人是何等可怜。”
赵郝“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赵大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眼下赵国岌岌可危,邯郸城危如累卵,在这个时候,我不许任何人做出祸乱赵国的事情来。赵大人也算是历经生死之人。大人心心挂念的权势,不过人世间的繁华一梦而已。我们何必为了活成别人想看的样子,当一个聪明的糊涂人呢?世上曾有多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于算计、聪明灵巧的人,到头来凄凄惨惨、惨惨戚戚,终落得个聪明一时、糊涂一世的结局呢?”
赵郝扭过头来,一只眼睛闪出一道寒光:“姓…吕的,你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