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这么想倒也是。”尹毓川稍加琢磨,也表赞同。
“老太公可是大宅的“定盘星”哪,如今那也是年纪上来了,你道是一味玩耍笑闹?却不知他言行实有深义。”尹横瞪了瞪眼,对儿子无端说起老太公的事来以示警戒,他对老东家维护一世,二人情谊早已超越主仆。
尹毓川咧嘴一笑,挠挠脖颈,转头看向儿子:“走了这些时候,你和少姝姑娘还是隔两日就到思医师那里去吗?”
“是的爹,”尹毅立起胸脯,斩钉截铁答道,“今日便上去过,隔两到三日再去,中间空了,有时陪少姝姑娘上后山采药。我俩每回上去,思医师为孩儿施过针,再给我两日的蜜丸吃。没事了,就听他讲解经书典故,思医师还手把手教我一套强身健体的功夫哩,学问可真大!”
“好小子,等你医好了,也长点本事了,还能给咱家生意多些帮衬!”
洪山村一带,家户作坊众多,盛产瓷器、香烛、丝布等,时有自南边“冠爵津”渡船而入的胡商,采办了这些货物贩去异域,而尹毓川所做生意,就是把各家作坊的成品收了来,再倒手转卖给此类商旅,有时也会跟着这些商旅,结伴到伊洛之地买卖。
“近日思夫人身子可有好些?”尹横面容关切问道。
说起思夫人,秀英忽忧心戚戚:“夫人总说没什么大碍,不过,我看她那汤药总没有断过。”
“不见好么?”尹横锁眉沉吟,如在询问,又像在自语。
秀英点点头:“嗯,也是用着思医师的药,我看她气色无甚变化,只是身形日渐消瘦,不过老话说呢,病来如山倒,病人去如抽丝啊。”
他们口中的这位思姓医师,单名一个霄字,乃思夫人亲兄,亦洪山人氏,他在后山有所宅院,名曰陶复庐,因其医道在当地远近闻名,尤擅妇孺杂症,界休城中时有病患慕名而来。
每隔三两日,尹毅与郭家少姝姑娘清晨至庐,思医师先为尹毅施过针,再与甥女少姝他们讲解经书,尹毅虽不能一同“看”书,但静坐边上“旁听”,日积月累下来,也获益匪浅。
回想儿子的眼疾,秀英每每要悔得呕出血来。当年,她还在郭宅厨房做事,一手好厨艺,全宅上下交口称赞,未免就有点充大了,初次料理郭宅友人相赠的河豚时,自以为是寻常鱼虾做法,刚出锅,顺手让身旁玩耍的小尹毅尝了试味,没想到,只眨眼的功夫,儿子就上吐下泻,高烧昏迷了。
秀英吓得三魂七魄俱失,郭家老太公当即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上门诊治,好容易从鬼门关上抢回这条小命,谁知退烧之后,这可怜的孩子竟全然不能视物了。
还是思夫人捎信回来,提议把孩子送回洪山。思医师诊毕,只说施以针灸兼用药物,或可见效。尹横遂急急告老,实是为了医治孙子眼疾。如此算来,也快有两年了。近些日子,尹毅终于感觉眼前朦胧有光,全家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自是对思医师感恩戴德。
尹横低头瞧了眼埋首活计的儿媳妇,打断了她的思绪:“秀英啊,又在准备槐花酿了?”
“是呀!”
秀英膝上的竹编簸箕里,铺了好多层黄白相间的槐花,坐着闲聊可手上不闲,就这么快一下慢一下地拣择着花间的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