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飒飒的清风吹拂,也许是朗朗的琴音入心,少姝的纤弱身姿随风轻摇起来,笙簧渐渐“寻”到嘴边,找到了与琴弦相和的契机,悠扬放声。
贾飏拍着手,目光在子猷和少姝间流转,但作思虑,先声吟唱道:“玉韭沐霖珠,折角追高古。”
刘渊也紧随其后,击节唱和道:躬身践大道,深山结仙庐。
在一阵激扬的乐声之后,子猷抚琴的力道递减,轻盈如点水,听来犹如清泉落入平缓之地,不疾不徐地流淌,然后他举首唱道:“贞光不绝俗,风流得其真。超然荡仙舟,明哲复全身。”
此曲终了,举座喝彩,两位公子更是大呼妙极。
子猷摊开手,阔袖飞动,谦恭谢道:“三日不练,手生荆棘,诸君见笑了,两位公子常日往来于公卿世家之间,眼界开阔,今日听我兄妹二人合奏,更富山野之气吧?”
刘渊朝少姝一拱手:“未料郭小妹的笙簧之音如此灵动,在下以为,此等未禁雕琢、质朴自然的乐韵最是难得!”
“着实不凡,有如凤声啊!”贾飏亦表十分欣赏,“在下曾闻,此山胜水原是鸑鷟所引,想必那鸑鷟之鸣,也同姑娘的乐声一样清妙脱俗!”
少姝慌得两手乱摆:“贾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实不敢当此赞誉。”
书童阿真一脸懵懂,不失时机问道:“那公子刚说的鸑鷟,也是凤凰喽?”
“对,鸑鷟是五凤神禽之一,传说乃无宝不落的仙鸟,总是雌雄双飞,当它们中有一只死去时,另一只会悲鸣三日夜,最后热血冷了,血液干了,也就相从于九泉。”贾飏解释道。
“其质坚贞,可悲可叹。”思霓略微颔首,不觉唏嘘动容。
子猷看三婶一眼,接着说道:“贾公子所言不虚,确是这种神禽,传说大禹治水时曾经过此山,水退之后,民众笙簧欢歌答谢大禹,他手下有位得力干将,与山上女子结为夫妻,二人常于山顶奏乐呼啸,以作凤鸣,忽一日,果有鸑鷟飞驻于山岭之间,连叫三声展翅飞去,它落过的青碧峰遂即涌出甘泉。”
“山海经上说,‘狐岐之山无草木,多青碧,胜水出焉’,”少姝又摇头晃脑地掉起书袋来,“这‘胜水’说的便是鸑鷟泉。”
“呼啸旷放,笙簧多情,相配得宜自有妙处啊,不过说到引凤,又与呼啸吹奏之人的造化德行不无关系。”这是刘渊的见解。
“少姝姑娘,那对夫妻后来怎样了呢?”阿真关心那对引凤之人。
“名山胜水,高人自然是愿意留在狐岐山了。”少姝的回答言简意赅,却也启人遐想。
“真是一对韬形晦影的壁人啊。”刘渊赞道,“后世有箫史弄玉,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真悄声暗问:“公子,刘公子说的箫史弄玉又是何等高人啊?”
贾飏亦低语以答:“弄玉是秦穆公之女,箫史乃其良人,他们在高台上弹琴吹箫,感凤来集,最终也仙去了。”
阿真恍然,好些个动人的传说,他不禁心声感慨,此番上山真是没白来。
“嗯,那些引凤之人的音容,必是琼姿炜烁,风神俊雅,非凡人所能见能及,”子猷神往,又探身看住刘渊,“说起吟咏歌啸,我记得上党求学时,也曾有幸领略过贤弟之啸艺,此地清幽景绝,愚兄琴音如不为贤弟的啸咏作陪,那才是至憾!”
刘渊笑道:“刚刚听罢此地的高人逸事,小弟粗蠢之技,岂敢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