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这股摁都摁不住的得意劲儿,子猷暗暗好笑。
发觉子猷没跟上来,少姝这才回头,看到兄长脸上漾着笑,像是有话说。
少姝嘻嘻一乐,退回去,靠近问道:“怎么了,子猷哥哥?”
“来,说说吧,那窑白底红花瓷,当中又有你什么事?”
“呵,”少姝脖子一缩,夸张地掩住小嘴里的惊呼,“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子猷追问,“那珐花抽了柴火,挨了武师的训斥,也是你的主意?”
“不敢欺瞒哥哥,是‘我们’的主意,我俩烧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聊出那‘还火’的门道来了,呵呵,珐花极想尝试一回,又怕告诉了武师也办不成,瞻前顾后的,我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奈。”
“她那样怯生生,定是受你鼓动才敢的。”
“是呀,一不做二不休,她好容易方下定决心,可费了我好一番唇舌!咦,哥哥说这话,就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
“这不是明摆着么,”子猷笑,“珐花胆小自有因由,听你讲,她修习陶艺之途屡屡受挫,久而久之,心性难免卑怯,纵使有了什么主意,若非有你无所顾忌的撺掇,怕她也是很难付诸行动的。”
“哈?无所顾忌?”少姝露出一丝委屈相,好歹她也是在为人解忧,费心费力,在子猷眼里,怎的就多了几分愣头青的味道?
“喏,二话不说,就能跳入深潭捞人的,不是你么?”子猷目光灼灼。
少姝哦一声,子猷仍是对昨日三跌瀑的事心有余悸,耿耿于怀。
“唉,你待人赤诚,急人所急,甚或愿忘我相助,”子猷看一眼少姝,“只是我担心,日后你疏于辨别,却因此吃亏。”
少姝一个挺身,大言不惭:“不怕不怕,哥哥不是说我有鉴识之才么?看人看事的眼光,我还是有的。”
子猷哭笑不得:“瞧瞧,还真不经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傻妹妹,人心在暗处,又不在明面上,你还当真以为识得人心是等闲事?”
“可是,那也得经见经见哇,未曾经见何以有识?我可不愿意做个因噎废食的人。”
想不到她人没多大点儿,主意倒是拿的挺稳,这下,反而子猷叫她噎得一时作声不得。
“少姝明白,哥哥一心为我着想,可是若不下水去救囡囡,或者不给珐花出主意,我自己便会过不去,而帮过了她们,我反倒感觉所得良多,最重要是,只有这样做,我才会安心。”少姝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沉默片刻,少姝放松了咬紧的牙关,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哥哥可知?比起我当日身陷冰池,那落水的囡囡年纪还要小些。”
“唉,你又想起冰池那回了?”子猷吃了一惊。
“哥哥心里,不也是在想着它吗?”
子猷怔住,内心陡然涌上激烈的情绪。她说得没错,那是桩令郭家上下惊惧变色的往事,昨日,从少姝救人上得岸来那刻,昔日阴影就又在他心头回旋重重。
“话说回来,三四岁上的事约已模糊,”少姝淡然笑着拍拍胸脯,似乎在努力振作低迷的心情,“唯独这一件的种种,我决计是无法忘怀的了。”
那时小小的少姝还住在大宅,某日,子猷本来应了陪她去村口玩耍,一时因书馆里的事绊住,少姝偏又等不得,只好稍迟去接应她,虽然年幼,但她在大宅内外惯常独自往来,家人都习以为常了。
正是初春时节,郭家村口的陂池上坚冰未化,冬日里便有许多村童在冰面上追逐打闹。少姝看在眼里,跃跃欲试,看了两回,胆气豪壮地就跟着别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