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不如你来同小叶对练一番,活动舒展开筋骨,呆会儿也好施针。”思霄以他一惯温文的语气要求道。
“这——”尹毅有刹那的迟疑,旋即高声应了下来,“是!”
以往,尹毅双眼不便,思霄在传授所谓“健身功法”时,常以手把手指点,纵是对打,亦是二人边说边练,缓慢地拆解招术,尹毅还从未实打实地与旁人过过招。
众人行至院中,小叶眸光熠熠,率先摆弄开架势,脚下灵活腾挪,跃跃欲试,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而尹毅这里,好似处于防守之态,并不急于出拳,当对方拳风近时,每每能提前或闪避或回应,防了个密不透风,让小叶一时难以找到机会。
几个回合试探下来,尹毅方尝试着反攻,二人拳脚时而胶着时而散开,难免露出更多的破绽,一下子,尹毅反应不及,险被小叶快攻“削”去头帻,虽滚翻及时,也很快大汗淋漓。
这边厢,观战的舅甥俩落坐于廊檐下,惬意地焚香品茗,说笑间,将远处的斗拳尽览眼底。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思霄浅浅低吟。
少姝鼻头耸动,恍然道:“舅舅碗里是洛阳杜康?想起来了,玖儿姐姐说她望见舅舅于白鹿山竹林会友,真好兴致!”
“是么?那丫头同她妈妈一个性子,闲不住,也逮不住,准是觉着与你‘共梦’新鲜好玩,才露了形迹。”
“白鹿山上,与舅舅共游的高人逸士想必不少。”少姝也学会拐弯抹角了,在舅舅的知交当中,她目下仅识得佛图澄一位。
“是,大和尚也找来了,还同我说起你。”思霄嘴角微扬,蒲扇轻动,其余人等,仍未提及,“巧了,方才你们说到刺客,在此次竹林之游中,也谈及不久前皇帝遇刺的事。”
“皇帝遇刺?”
“是,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了?”少姝错愕地只会重复。
思霄长眼睁圆,看着外甥女调侃道:“你们母女才是不问世事的山中仙呐!”
少姝无从反驳,山居日月确实闭塞,不然,她也不会由衷艳羡这个云游过四海八荒的舅舅了。
思霄开口述说原委:“皇帝不忍威权日去,欲在殿上起事,废掉晋王司马昭。不料事泄,便亲率左右攻入其府邸,声称讨伐罪臣。府中兵将不敢迎战,唯有太子舍人成济执戈攻向皇帝车驾,正好刺中,戈刃从背上穿出。”
“皇帝如此驾崩了?”毕竟关系到九五至尊,少姝本想斟酌一番用词,还是放弃了,长叹道,“好可怜啊!”
“事后,司马昭将弑君之罪归于成济兄弟,他俩不伏罪,赤身翻上屋顶,大骂司马昭逆贼,最后被其军士从下乱箭射杀。”
少姝骇绝,这等大事,思霄一脸云淡风清地便说完了,末了,还要加上一句:“呵呵,与聂政之义相比,成济之流,云泥有别,不过贻笑大方耳。”
“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少姝兀自低语,所指显然不在成济兄弟身上。
“嗯,如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甚嚣尘上,还如何掩饰得了。”思霄呷了一口佳酿。
“那曹氏一族,岂非堪忧。”少姝说罢,下意识地捂捂嘴,“子猷哥哥耳提面命,不准我们兄弟姐妹妄议国是,让他知道了,怕又一顿好说。”
“那是因你们年纪尚幼,一来分不清场合,二来掂不清轻重,想郭有道当年在洛阳太学,会得编顺口溜来讥讽朝政,他若知晓此事,想必更刺得入骨三分。”思霄这口气听着,像是与有道先生相知甚深。
“党锢之祸波及多少无辜,可有道先生是不以危言覆论而得保全的呀!”少姝再次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