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天然的禀赋,请问姑娘你自认心性之中是山性呢,亦或水性?”佛图澄又在考少姝了。
“这个么,”少姝歪着头思索片刻,竟反问道,“打个比方好了,山水如同人身气血之所在,山脉是浩然正气,河流是奔腾血脉,对于我们来说,岂非缺一不可?此身既为山水之身,此心自然可见山性,亦能见水性。”
子猷大笑:“看来山水之性,纵横交织,还是有待我等用心探寻,体味其义,分明自身。”
“善哉,善哉!”佛图澄目光移向少姝的手腕,问道,“若没看错,姑娘手上的跳脱,可是陶复庐的旧物?”
“法师好眼力呵,敢情与我舅舅是老相识?”起初少姝挺意外,思霄于山外的友人众多,可惜她总无缘得见,冷不丁地,忽忽碰到高士其一,顿时惊喜交集。
“随缘而遇,随缘而知。贫道取了钵,这便要去拜访思道友了,”佛图澄再度用温和的目光仔细打量过少姝,“果然,果然,难怪,难怪。”
屋子里,除了郭家兄妹,其余人等均大眼瞪小眼,颇费猜疑,这大和高讲话莫测高深,这是又在打什么哑谜?
“我来为法师引路?”少姝自告奋勇。
“不劳烦姑娘了,贫道还记得陶复庐所在。”
求得了心仪陶钵,也算不虚此行,佛图澄依前约放下了重金,拜别众人而去。
武成器低头,打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十数贯五株,不由地怔忡起来。
“出家人不以钱财为意,不过依在下看,”子猷低声道,“器物唯有在真正有缘人的手中,才会值连城之价。”
“是,若论技艺,小人的众徒间也有几个出类拔萃的,不过法师所器重的,是小女技巧之内的虔诚,合该是她的造化。惭愧啊,小人整日里心怀生计,忧虑重重,只记挂着赶工劳作,已无暇顾及陶艺的内在了,尽管做到指头发颤,竟与本心相去甚远。”武成器醒悟一般,重重舒出一口气。
“才没有,爹爹的陶艺无人能及!”珐花听得急了,眼眶泛红。
父亲的手落在女儿的头,轻轻拍了拍。
这时,武成器的大小徒弟一齐涌了进来,个个眉飞色舞,喜出望外。
“师父师妹快来看,出窑了!”
“哎呀,品好色足,保管你们想不到!”
“这一窑烧得也太好啦!”
“什么?”武成器一边揣好钱,一边疾步往外赶,一不小心,脚下打个趔趄,珐华眼明手快扶住。
郭家兄妹紧随其后,走到了才开的窑口一侧。
窑口上有序堆放着刚取出瓷器的匣钵,热浪汩汩,犹未散尽,少姝取出绢帕印了印额头的汗珠,也递给子猷擦擦。
成品多是白底红花瓷壶,齐齐整整地摆放在数排架子上,等待清点,在晨光的照拂下,成片红花闪耀着瓷光,叫人转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