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于惊慌失措,他失手打翻了花架上的空瓷瓶,碎裂的声音轰然炸开,外殿有人尖叫道:“殿下遇袭!速速救驾——”
那两个刺客一人扶着刚才被他踢伤的同伴,闻声就要从身后的窗前遁走,可裴随月怎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只见他以迅雷不及之势从身后画卷处摸出一样物什。
咻地一声,双箭破空而去,红色的尾羽如夜中双燕,一瞬之间精准没入二人肩膀。
“呃……”
一声女子的低呼虽短却精确地落入到室内众人耳中,而那两个即将逃出生天的此刻也因这一击被迫坠落。
裴随月执剑上前揪下其中一人的遮面,脸色忽然一变:“是你?”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火场中用命守护南棠的阿玉。
而阿玉亦是一惊,她当时已昏厥,断没有想到裴随月竟以一面之间认出了她来。
两双眼睛对峙着,身后的火光若隐若现,与此一同到来的还有躁杂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殿下您在哪里?”
裴随月浑身的冷厉和肃杀之气在看到她时化为虚无,他回身将手中的长剑收回鞘内,颠转肘腕之间如清霜碎月。
冷淡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
“没什么事,本宫插瓶之时误摔碎了花瓶。”
有人在后面迟疑道:“那……方才的呼救之声是?”
“小安子梦魇,梦中胡言乱语不可当真,夜已深,不要扰到他人,都回去吧。”
火光和人声渐渐消失,阿玉看了身旁负伤的同伴,不由得暗呼了一口气。
南棠在观澜阁守了一夜,直到天色初晓,她心中的惶恐和期待终于坠地。
穿上宫装,没有阿玉在身侧画眉梳妆,风袖给她描了一个京中实行的眉形,点上唇脂,才踏上入宫的路。
奇怪的是宫中一路上没有任何消息,甚至比平常更为欢愉,并不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症兆。
南棠到东宫时看见续风守在门前,他像是毫不惊讶一般拱手道:“殿下请公主赏花,已静候多时,请——”
被续风引到廊下,风声穿堂而过,池中的水波微澜,游鱼看见人影摇着尾巴向她涌去,甚至无暇再去争食果腹。
裴随月独自靠在廊下,他只着常服,一身淡青色的袍子几乎融到这方场景里去,天水一色,倒映出来他如画一般的容貌,他神色淡淡的,一手从怀中的蛊中抓出一把鱼食,洒向池中锦鲤。
她站在与他一道栏杆处,垂目看向池中聚集的各色锦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裴随月将手中瓷蛊放下,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公主以为本宫是怎样的人?”
南棠想了片刻,“太子殿下平和宽厚,处事多为他人考虑,为政……遇强则强。以上只是我的一些浅薄见解,若有冒犯之处,请殿下见谅。”
“怎么会?”他微微一笑,眸光柔和:“你说的对极了。”
他举目远眺,沉声道:
“父皇喜欢以势逼人,处理朝政也大都喜欢用郑云情楼中枢这样手腕异常强硬的大臣,虽然朝上异声少了,但是长此以往脾性温顺却颇有见解的臣子难免埋没,本宫作为一朝太子自然要给他们一条生路。”
“朝上也有许多臣子看似中立或偏向本宫一方,其实不然,他们有的是赵家的旁支,有的是公主府旧臣,还有深藏不漏的几个,本宫知晓,却又不得不将他们纳入羽翼之下,郑云情的势力已经够大,本宫不能再给他招纳的空间。”
“否则彼时不是本宫容不容得下他,而是父皇肯不肯留他。”
“晋北王近些年的确风头过盛,殿下这样做是为他着想,但愿王爷能明白殿下苦心。”她望着池中的一尾红色锦鲤出神,许久才轻声道:
“殿下让续风在宫门口守着,是早知晓南棠今日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