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西厢阁位于上京城北的一道巷子里,这里多数是木匠或酒坊闲肆,路上只有零星几人,行走的都是大户人家的仆从或者做工的伙计,南棠虽然披了斗篷遮掩,可有人已眼尖地认出她身上穿的是京中上好的浮光缎。
“怎劳得小娘子来这地方买酒喝?”一个獐头鼠目的混混坐在酒肆临时搭成的篷下望着她喊道。
南棠瞥过去,他身侧桌旁坐着一个同样装束的魁梧男子,面上犹存刀疤伤痕,闻言斜了他一眼,“不该打听的别多问。”
“诶嘿,大个儿,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什么问不得的,她家男人即舍得把人放到这种地方来买酒,恐怕是生意败落连个下人都请不得了。”
他暗搓搓地在破布衣上抹了两把,眼里放出光来,“看身形就是个美人,不如跟我老六回去,我是舍不得让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出来打酒的。”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那魁梧大汉听了他这番话又见南棠身后并无他人跟随,心下也将这猜想信了七八分,随着他逼近。
南棠暗叫不好,摸了后背才发现身上居然是连一把匕首都未带,发上的簪子倒是锋利,可要拔下来势必要把斗篷摘开。
“站住。”她抽出身侧制伞箩筐里的竹木护在身前,伸手拔下头上的银簪,容貌随即暴露于人前。
“你们既然求色,本姑娘头上这支簪子够你们去花楼一个月的开销了。若是生出其他不轨之心,劝你们还是打消了念头。否则日后追查下来绝不会有你们的活路。”
那两个混混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两双眼睛霎时间冒出绿光来,哪还听得她说的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美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南棠见他们的模样心知不可信,转目看见逐梨苑的牌子就挂在数丈之外的墙后拐角处,计上心来。
“逐梨苑的竹青欠了我府上不少银子,左不过这两步路,本姑娘走累了,你们去一人把她叫出来,或者告知守门人让她把银子交出来,这支簪子就归尔等所有。”
那魁梧的大汉冲老六摇头,估计是在怀疑她耍阴谋诡计,而那个瘦猴一般的家伙听说南棠是来催债的,又觉得竹青这个怎么也是个女子用名,暗忖道。
两个女子能顶什么事,他一手就能拿捏,不如把两个人凑到一处来,先搜刮了她们身上的财物再拖到无人之处一人一个慢慢享用,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欢喜地点头,“我们可是正经人,做的都是正经的活计,姑娘既然看得起我们,那代姑娘跑一趟也无不可,只是这酬金……”
“事情办完自然双手奉上。”见鱼儿上钩,南棠微微一笑。
而叫大个儿的汉子虽然犹疑,但心觉人在这里有他看着也闹不出什么事来,再者那家逐梨苑听说是个木匠铺子,几年不开张,连个鬼影都没有,若叫不出人来,这姑娘还不是连人带财落在他们手中。
不足为惧。
南棠看着老六朝那间铺子走去,空中传来叩门声,过了许久才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老六在那头大叫道,“有个小厮进去找人了,姑娘稍等片刻。”
大个儿站起来朝拐角处张望,确定没有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才微微将心放下,而下一刻即将吁出的一口气就噎在了喉咙里。
一支箭矢穿透他的喉咙,钉在南棠的脚下。
而他只来得及看到屋顶一闪而过的银光。
血迹从颤动的箭羽上滑落,红色的尾羽正是她最熟悉的,从小用到大的那一种。机关弩。
大汉扑通倒地的声音落到老六耳朵里,他正想探头回去,身后的大门已轰然打开,迎接他的不是意想中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和露出锋刃的长剑。
一剑封喉。
满身书卷气的隽秀少年行至南棠身前,挽剑于身后,朝她行了个利落的礼。正是西戎人对上惯行的一种。
“让少主受惊,属下失职。”
“怎么会?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南棠抚了抚衣摆,跟着他边走边道。
“上次紫檀木匣子也是你打开的,没跟着使者回西戎去?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沈成舟。”少年恭顺答道,“属下奉令留在大齐,为少主效力。”
“奉令?你奉谁的令?谢元修?不要告诉我他有这么大的本事调动我娘的人……”南棠闻声勾唇反问。
沈成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像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问一般。
“奉一位代掌之人的令,我们沈氏一族暗卫只听命于沈氏大家长,梁王妃是我们曾经的主人,您——就是这一任的沈氏家主。也是三百影卫的主人。”
正说着已经越过门槛,南棠低眉看了一眼死相惨烈的老六,“这两个人你们要怎么处置。”
“少主还是不要知晓的好。”沈成舟地笑一声,笑声中透露出于年纪完全不符的冷厉。
南棠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