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一声,瞬间这半扇翅膀不受控制地软塌垂落在地,黑暗消退,刺眼的阳光顿时泼洒进来,照耀在两人身上,解雁行抬手遮住眼前,好一会才适应光线,在橘黄色壮观的夕阳中,探出头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在两道山峦中间的洼谷,四周都是森林,掉下悬崖之后他们还跌进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里,卡在边缘,脚下都是一颗颗鹅卵石。
不得不说却戎的翅膀防水性也是一流,他们在溪里待了这么久,竟然一滴水也没渗进来。
“你至于吗?!”却戎对着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的解雁行怒道,喊声惊动了一只在溪边饮水的薮猫,它警醒地抬起头,随即转身冲进了山林里。
解雁行快步走到岸上,挽起湿透的裤腿,又去拧身上半湿的翼衬,而却戎狼狈地站在溪水里,半边翅膀已经收回体内,另半边翅膀仍旧麻痹不受控制地斜躺在溪水里,而且因为是虫化后更加巨大的翅翼,就感觉却戎像是扛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旗帜,湿淋淋地困在溪流中。
“你这情况要多久能好?”
“你的虫毒你问我?”却戎没好气地踢了一脚游过它腿边的鱼,无辜惨受迁怒的鱼群立刻逃远了。
“我这不是……”话说到一半,解雁行忽然感觉高空中有什么东西飞过,他抬头,就见一架战斗机形态的小型舰艇飞速略过,却没有开走,而是转了个弯,像是在搜寻一般,放慢速度降低飞行高度。
紧接着又驶来第二艘,第三艘……本就不算大的洼谷上空,竟然接连出现了七艘飞舰,把狭窄的山谷挤得密不透风。
“……”却戎也抬起头,感慨道:“你哥疯了,都是最新型的战斗舰,他这是准备找不到你就把这两座山夷为平地吗?……燕巢真是富得流油,军部这种型号的飞舰都只有三台……不行,我好嫉妒……”
说完他顿了一下,摇摇头道:“幸亏当时我追着你跳下悬崖了,不然我大概也得疯。”
“你别疯。”解雁行微微后退,把自己藏在一棵树后方,“大半夜醒来发现一个人站在你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你,这种恐怖经历我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却戎忍不住笑了下,被解雁行用这种口吻讲述他发病时的状态,让他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好似对方根本不介意那段经历,也不把它当作什么不可触碰的伤口。解雁行的态度表明了他认为这只是一段特殊的回忆,并且全盘接纳却戎到了夜晚时常会出现的梦魇与疯狂。
喜欢他。
却戎收好重新恢复知觉的翅膀,缓步走上岸。
真的好喜欢他……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一直留在身边?
却戎想不出来。
他每天既幸福,又痛苦,感官系统像是被割裂成了截然相反的两半,甜蜜又折磨。但只要解雁行转过头,将目光投在他身上,朝他微笑的那一刻,却戎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烦恼这些。
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美好永远对应着短暂。却戎的金眸中映着夕阳,他想,这大概就是得到解雁行回应的代价……
“雁行。”却戎笑了起来,坚定地朝雄虫走去——
接着他就看见解雁行啪唧一声倒在了地上,双眸紧闭,气若游丝。
“……”这是不是也太短暂了?!
却戎猛地拔高了音调,惊吼:“解雁行?!”
他冲到解雁行身边,双膝跪地扶起他,一边虫化双眼变为猩红竖瞳检查他的身体是不是被毒虫蛇蚁咬伤,一边摇晃试图唤醒他:“解雁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别摇了……”解雁行痛苦地皱起眉,眼睛仍旧紧紧闭着,说话时嘴唇也仅仅是掀开了一条细缝,“我在装死,再摇脑浆都被你摇混了。”
却戎:“……”
却戎:“哦。”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一会,忽然却戎的耳朵一动,听到大量虫子靠近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连忙努力回忆起方才惊恐的感觉,爆出六只猩红的眼睛增加真实感,哭吼道:“雁行!雁行你醒醒!”
这一吼,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时在四肢尽断地躺在逃离舱里,无力地看着黑发雄虫在星匪中间,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甚至主动亮出翅膀展示自身价格,无数下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受尽欺侮,而他满腔愤概,却无能为力,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跃迁舰爆炸,解雁行葬身火海……
“解雁行!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死!”这一声呐喊可谓是情真意切,却戎眼角通红,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搂住解雁行身体,战栗着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最后几个字甚至含了哭腔。
……戏是不是多了点?
下一秒,却戎忽然感觉肩膀上受到一阵大力,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拧住了骨头,随后他就被恶狠狠地扔了出去,而解雁行却没有跌倒地上,而是被稳稳地揽入另一人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