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穹顶上，一弯新月从厚实的云层里探出头，清寒的月光洒到玄英殿前的玉石台阶上，给这寂静的夜带来几分柔光。

苏子奕比苏烟高出许多，他就这样盯着她，平静的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母亲，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身份。”

苏烟被他口中的母亲二字刺激得脸色有些发冷。

“本宫是月贵妃，再没有别的身份。”

“月贵妃？谁的月贵妃，周崇还是唐惯佑。”

苏烟眸底窜出一团火：“放肆！谁允许你这么与本宫说话的。”

苏子奕神情依旧十分平静，可不知为何苏烟却从他眼中瞧出了一丝伤心。

“母亲难道想一辈子这样过吗？”

苏烟有些难堪：“别叫我母亲。”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贵妃娘娘？”

苏烟生硬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子奕，别为难我，也别为难自己好吗？”

苏子奕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与她平齐的地方。

“我也不想为难自己，可我没有选择。你是晋国公主，你把晋国忘了，他们就只能把复兴晋国的希望全部加注在我身上。”

苏烟像是被谁在心口上剜了一刀，疼得她脸色都有些发白。

是啊，她忘了。

什么晋国公主，一个亡了国的公主，哪里有人人敬仰的月贵妃过得滋润自在。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忘本也罢。

她只想好好活着，难道这也有错？

“你走吧，一会儿陛下出来瞧见你我在这儿，只怕会惹来祸端。”

苏子奕苦涩的笑了一声，刚毅出众的面容隐有几分怨气。

“我也是你的亲儿子，你既然未曾想好好扶养我，当年为何又要把我生下来？”

“你以为我想生下你？”

苏烟不知被他这句话刺中什么伤心的往事，好看的杏眼里全是怒意。

“你觉得自己活得身不由己，难道我这些年又活得很自在吗？”

苏子奕认真的看着她：“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带你逃离这个牢笼。”

“走不了，我早就走不了了。”

苏子奕有些不甘心：“为什么，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舍不得你的贵妃位置？”

“不是这个。”

“那就是周隽，你舍不得他？”

苏烟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苏子奕冷笑一声。

“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你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

“够了！你别以为我们有一层血缘在，你就可以目无尊卑。”

苏子奕微抿嘴角，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周隽活不过今晚，他死了，你在这宫里便没了可以倚仗的人，那些暗中与你联系想扶持周隽夺位登基的大臣，也不会再与你联系。”

苏烟藏在袖子里的玉手微微收紧。

是啊，她的一双儿女都要没了，她今后又能倚仗谁？

“还有我。”

苏子奕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突然转头望着她道：

“你还有我，只要我夺得皇位登基为帝，你便是太后。”

太后……

苏烟呼吸微窒，这两个字她不是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