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钟鼓楼下。
越岂一袭黑衣黑氅站在墙灯下,俊美的面容被光晕照得有些朦胧,只一身挺拔出众的气质,叫人瞧了就移不开眼。
韩芷掀开马车帘子远远瞧着他,眼见四周寒风吹拂他鬓角碎发,他却依旧定定瞧着自己这个方向,目光虔诚而炙热,直烫得人心口微颤。
这一世的越岂同记忆中那人相去甚远,已经快叫韩芷忘了那冷面少言,一发怒就会叫周遭血流三尺的铁煞手。
马车逐渐走远,立在墙边的身影也在视线里慢慢消失,冷风吹得脸庞生疼,韩芷却不愿意收回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钟鼓楼下,越岂眼望着韩府马车消失在街巷,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折身朝顺成侯府的方向走去。
他不喜欢长安城,一回到这个地方,他总能记起那一夜燕王府满地的血。
可这个地方有她,他若不回来心会痛。
这个新年就这样过了,众人都是阖家团圆,他依旧孤身一人。
长街路灯光晕昏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猛地断裂。
越岂慢步走着,沉稳的脚步声融进喧嚣,他自己听不真切,别人也无法辨析。
他就这样走过街景最热闹处,肩上落满夜里的寒雾,直至走到没有人来往的小巷,他才淡定顿住脚步回身。
“顺成侯。”
巷口处的灯笼被风鼓动,数十道人影交织碎裂,首端那人曾是他数月的噩梦。
刘全嘴唇无色,净白无须的面容被灯笼照得有些吓人。
“咱家是喊你一句侯爷,还是该称呼你一声世子爷。”
越岂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刘公公此话何意?”
“事到如今,世子爷还准备跟咱家装傻?”
数十道人影朝自己逼近,越岂勾唇轻笑,慵懒的嗓音散在夜色里,独有一种魅惑。
“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们以为自己能伤得了本侯。”
刘全不再愿意跟他废话,只抬手轻抚了一下手中的弯月短刀,数十道人影就飞一般朝越岂冲了去。
小巷狭窄,仅有的微光被人影遮盖,越岂视线微闪,藏在大氅下的长剑现身,刺鼻的鲜血瞬间填满鼻腔。
刘全就站在巷口,眼望着他击倒一个个死士,面色越发惨白难看。
越岂跟薛家关系好,边上戚良见到此景,心中有些忐忑:
“九千岁,我瞧着顺成侯跟当年燕王长得并不相似,你说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有误又如何,他死总好过你我二人死不是?”
戚良被他眼中杀意惊得一颤,赶忙垂低脑袋:“末将不敢质疑九千岁,末将只是觉得顺成侯自来同薛家交好,若是误杀了他,只怕薛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薛家同他交好,不过看重他那一身武将的功夫,若是人死了,谁又会真的替他出头。”
话虽是这么说着,可戚良却总觉得心里没底。
对面越岂脚下蓄力,一个飞踢踹掉死士手中的短剑,左手长剑同势而出,不过是片刻功夫,那死士就倒在了他脚边。
这番功夫落到戚良眼里,他只觉胸腔发闷,好一会儿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绝狱的死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层层选拔才会留到刘全身边任用。可就是这样一个可以一敌十的死士,落到越岂手中却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般,挣扎都未来得及就丧了命。
“燕王庸碌一辈子,临到头满府被杀,也不敢提剑反抗半分。却不想生下的儿子却有这般武功,当真是咱家小瞧了他。”
二十个死士转眼就死伤一半,刘全握紧手中弯月短刀,不待戚良反应,就急奔着朝越岂杀了去。
这么多年了,能让他亲自提刀动手的人,越岂算是第一个。
脚边是死士越堆越多的尸体,越岂手中长剑依旧程亮干净,不染半点血污。
眼见刘全朝自己杀过来,他心下冷笑,眸中杀意凝聚;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五年。
短刀同长剑相撞,发出锃的一声嗡响,一旁死士见状不敢迟疑,全蓄力朝越岂后背击去。
却不料越岂手中长剑一个旋转拉扯,刘全跃在空中的力度未平,竟俯冲着朝那些死士撞了去。
好在刘全不算笨,直接将手中短刀刺入巷壁,整个人往上借力一点,就跃上巷壁墙头。
“当年咱家大意,让你从眼皮子下逃脱。今夜你可再没有这般好运气!”
越岂当着他面割破一个死士的喉咙随手丢到脚边,沾了少许血的俊脸,透出几分狂傲与不屑。
“你先能伤到本侯再说这些废话。要不然明日玄武殿,皇上定会同你好好议论一番,为何死去多年的燕王府世子,如今又活了过来。”
当年周岂没死之事,一直是这些年刘全心里的刺,如今听到越岂这般说,更是气得双目赤红。
“咱家伺候皇上几十年,皇上如何会信你的鬼话!”
越岂没想到残酷冷血绝狱掌事太监,竟也会说出这等天真的话语。
“皇上会不会相信本侯的话,本侯不知道,可皇上一定不会再相信你。”
依照周崇如今的疑心病,若是叫他知道当年燕王之子没死,不仅刘全要死,当初派去追击他的所有人都得死!
“咱家今日就杀了你,再提着你的人头入宫向皇上请罪。”
数道泛着冷光的银针飞出,越岂目光微凝,急急退后好几步,腿上还是中了一针。
他这边受伤,刘全眼见有机会,想也没想就从巷壁上拔出短刀朝他杀了过来。
眼见短刀的利刃离自己越来越近,越岂顾不上发麻的小腿,正准备以命相博,一道身影却及时挡到他面前。
“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