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而过,激起两侧垂落的幔帐,屋内烛灯染了风声,原本暖黄的光晕也变得忽明忽灭。
周岁欢怒着将屋内剩余的物件全部砸碎,依旧无法平息心中的怒气半分。
同样都是皇室子孙,只因她是女子,就要落得远嫁北境以命换和的下场,凭什么?凭什么周熵同周隽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和睿王,只有她落得如此下场。
周岁欢想着这些事,心中越发觉得不平。连带着瞧见被她踢落得滚了一地的嫁衣,依旧觉得刺眼。
此时屋内照明用的五盏灯烛被风扑灭了三盏,余下两盏还在风中苦苦挣扎。
周岁欢看了一下那灯盏,突然心生一计。
云雪宫院子里海棠花迎月而开,偶有夜风吹来,将特属海棠花的香气吹到廊下,叫守在门前的几个宫女太监轻轻的动了下鼻子。
喜鹊闻着那花香,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裹紧,低声嘟囔:“这晚上风吹着还挺冷,也不知公主什么时候能歇下,我们也好去缓口气。”
站在他身侧的小太监听见他这么说,下意识回头往殿内瞧了一眼,这不瞧还好,一瞧险些被殿内惊起的火光给吓得半死。
“走……走水了!”
廊下昏昏欲睡的众多宫人经他这么一吼,瞬间全都清醒了。
喜鹊更是想也没想,就急忙推开门往殿内跑了去:“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周岁欢举着灯盏立在窗边,眼瞧着从幔帐下端蔓延上去的火舌,将屋顶的横梁点燃,她愁苦多日的面容,终于露出一抹笑。
喜鹊顶着火气跑进来,看见周岁欢身影正想冲上去护着她跑出去,周岁欢却突然举着灯盏急退了几步。
“不准过来,你要敢过来,我现在就烧死我自己。”
喜鹊见她将灯盏搁到自己宽大的衣袍下,生恐她真的对自己下手,也不敢再往前。
“公主,你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不要做傻事!”
周遭火势越发大,早前被周岁欢踢了满地的嫁衣被火苗舔上,很快就消失在了火光里。
周岁欢看着那被火烧尽的嫁衣,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烧得好!烧得好!没了嫁衣,没了公主,我到要看看父皇怎么跟北境联姻交和。”
喜鹊急得两眼通红:“公主,咱们有什么事出去说好吗?”
“不好!”周岁欢狠挥了一下手中的灯盏:“你一个狗奴才懂什么,本宫是大梁的晨曦公主,岂能嫁给北境蛮人为妻?”
“公主若真的不愿意,大可禀了皇上,让皇上替你做主,万不可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周岁欢面上癫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时满目的悲凉:
“父皇若真的愿意替我做主,便不会将我嫁去北境。喜鹊,这么大的火,满宫上下只有你一人跑进来救我,你走吧,别随我一同折在了这火里。”
喜鹊被她这话说得低声哭了起来:“奴才自幼就在公主身边伺候,岂能在这个时候撇开公主,让你一人留在火里。”
周岁欢见他不听话,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你走!我让你走!本宫不需要你一个奴才陪葬。”
云雪宫走水一事传到玄英殿的时候,周崇刚解了衣裳,准备上龙榻睡觉。
刘全不敢看他那想杀人的眼神,只低声说道:“皇上放心,云雪宫火势尚且不算大,奴才已经安排了影子先去救出公主,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朕这几个孩子,真是一个不让朕省心。”
刘全垂着脑袋不敢回他这话。
周崇怒着面容在床榻边坐了会儿,心中还是不放心,便命人替他穿上衣裳,往云雪宫的方向赶了去。
圣驾赶到云雪宫的时候,苏烟也得了消息正巧带着人赶到。
瞧见周崇那隐怒的面容,苏烟心底一惊,赶忙跪身入地请罪道:“臣妾无能,没能教导好自己的孩子,还望皇上恕罪。”
周崇冷着脸扫了眼被影子救出已经昏迷倒地的周岁欢,没回苏烟的话,只对旁侧的宫人问道:“可去请了太医?”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太医们马上就到。”
虽然宫人已经尽力救火,可云雪宫的宫殿还是被火势烧毁了大半。
周崇瞧着如今云雪宫的模样,只得开口道:“将公主挪去最近的清月殿,着太医好好医治。”
宫人见周崇并未出言怪罪,皆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后,齐齐应声:“是。”
……
翌日一大早,韩芷被窗外燕子的叫声吵醒,瞧着从窗沿缝隙间透入的昏暗光线,她先是愣了一瞬,接着才醒过神。
看来今日并非大晴天,而是阴天偏多。
在她身侧,越岂还搂着她的腰睡得正香,均匀浅柔的呼吸声不时落在耳边,叫她觉得有些痒。
韩芷瞧着越岂安静无害的睡颜,下意识伸出手往他眉心间摸去,谁知她这边指尖刚碰上眉心,身侧那人就醒了。
越岂捕捉到韩芷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又想趁着我睡着了,占我便宜?”
韩芷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没好气的开口:“既然醒了,就快起床!”
越岂歪头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撒娇道:“我还没睡醒,不想起。”
“我睡醒了,你要是没睡醒,便自己睡吧,我先起来了。”
说完,韩芷就伸手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越岂搂着她的腰,又压回了床榻里。
“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再陪我睡会儿。”
韩芷冷冷的盯着他:“让开!”
越岂嘴角微瘪,有些委屈的往旁侧挪了挪,正当韩芷以为他懂事之时,他却突然扯过被子将韩芷狠狠的裹在了其中。
“就睡一会儿,睡一会儿我就让你起来。”
韩芷怒瞪了他一眼:“越岂,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越岂搂紧她的腰不放:“真的就睡一会儿,睡醒之后,我保证不再打扰你。”
“怎么?你又要戴上人面出门办事了?”
越岂见自己被拆穿,当即尴尬的咳了一声。
“其实我身边确实只有曾广一人会做人面,但为防有时他不在我身边,所以我自已也学了一些皮毛。”
“皮毛?”
韩芷暗挑了下眉:“我瞧着你昨夜那手法挺娴熟,想来应该已经学到了精髓才是,要不然也不会制作得那么快。”
越岂卖萌似的眨了下眼,正想低头继续蹭一下韩芷的脖子撒娇,就被韩芷冷漠的话给弄得呆在了原地。
“你少来这招,既然你自己会做人面,以后我的院子就不欢迎你了。”
越岂委屈的抱着被子坐起身:“我不想回自己院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