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岂将韩芷抱来搁到一旁的椅子,便起身去端那放在架子上的水盆。
韩芷见状,忙道:“你不必忙了,让秋儿她们来伺候我就是。”
越岂自顾自的将水盆端到她身侧,伸手就要替她取掉头上的发簪珠花。
“丫鬟伺候,能有我伺候的好?”
韩芷不知他又在抽什么风,只得任由他在自己头上捣鼓。
在等到他从自己头上艰难的取下双蝶金钗后,韩芷想起灾民一事,忍不住问道:
“侯爷,如今城外出现了这么多灾民,朝中可有大臣提议赈灾一事。”
虽然她早前就同越岂说过此事,越岂也说会让户部早早备下赈灾粮,可事到如此各地早已灾民四起,朝中却依旧未有什么动静,实在有些奇怪。
她就不信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竟无人发现城外灾祸,就算京中这些只吃俸禄不办事的庸臣没发现,不还有驻守各地的官员在。
越岂将她头上的发饰尽数取下,又去取了梳子来,才缓声道:
“早几日我就已经安排户部的人,将赈灾粮混在出城的商户队伍中,送到了就近的灾区。”
韩芷眉心微跳:“侯爷未上奏皇上,就私自动了赈灾粮?”
这事若是叫五皇子一派的人知道,非得狠狠参他一本。
“为什么非得上奏他,再说了如今的户部全是我的人,只要我没开口,此事就传不出去。”
就算那些运出去的赈灾粮最后被人发现,也可说成是富商的善心,根本查不到户部同他的头上。
韩芷听他这么说,依旧觉得心中有些不太安定。
“此次受洪涝所害的百姓人数,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仅靠暗中偷运出城的赈灾粮只怕远远不够,还得过了明面,由皇帝开口赈灾才行。”
越岂替她揉了揉肩膀:“如今这个时候,皇上是不会答应赈灾的。”
“为什么?”
越岂:“因为如今西北的战事紧张,加之北境的婚使尚且在京,若是这个时候公然放粮赈灾,不等于告诉北境的人我们国内起了灾祸,他们可放肆攻打。”
西北的战事之所以一直僵持至今,无非就是胡王摸不清京中情况,恐自己行事过急,会惹怒周崇引来大军相杀。
若是如今叫他知道京中各地灾祸连连,朝中太子之位又尚且不稳固,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来。
韩芷听着越岂的话,也知其中深藏的道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接受众朝臣对各地灾民不管不顾,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别太担心,户部运出去的赈灾粮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借着这段时间我再让暗卫送些银钱到各地的富商手中,以钱买粮让他们开仓赈灾,想来不会出现什么大动荡。”
夜色浓深,天上清月又被乌云遮掩,四周疏散的繁星光亮越发微弱,瞧着明日不是什么好天气。
第二天一早,远处天色未亮,天际边侧就暴出阵阵雷声。同雷声相衬的,是那伴着呜咽狰狞之声的狂风。
东宫后院前的一株松柏刚移栽不久,根部尚未在土壤中扎稳,就被狂风吹得折断了腰肢。
彻夜未睡的周熵此时正站在窗前,瞧着那棵倒在狂风中,模样惨烈的松柏,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断得好!断得好!狂风伴惊雷,大雨连闪电,瞧瞧上天都开始发怒了,本宫倒要看看谁还能在这个时候装聋作哑。”
睡在廊前守夜的小太监被松柏断裂的声响吓醒,如今听到周熵口不择言的话,更是吓得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跑进了正殿里头。
“殿下,殿下你小声些。”
什么上天发怒,什么装聋作哑,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那他们这满东宫的人都别想活了。
周熵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瞧着一脸胆战心惊从外面跑进来的小太监,冷声道:
“本宫是太子,我在自己宫里说话,凭什么要小声些。”
小太监连忙跪到地上:“殿下,有些话说不得啊!”
周熵气得一甩衣袖,赤足走到殿中搁着的椅子旁:“他们敢做,还不允许本宫说了吗?”
“奴才知道殿下心中有气,可越是这样,殿下才越得沉住气,不能叫五皇子他们抓到殿下的把柄。”
周熵神色变了几瞬,接着拢住衣衫坐入椅子里。
“这些天过去了,父皇也未说要废掉我这个太子,五弟他还不死心?”
小太监不过只是想提醒他一句,谁料他竟在这个话题上开始纠结了起来,一时吓得也不敢再回话。
嘭!
赤彩鎏金茶盏砸到殿中光可照人的青黛砖上,发生一次刺耳碎裂声。
小太监被那声音吓得身子一颤,尚未来得及告罪求饶,周熵就怒着脸走到他跟前,捏住他的肩头,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为什么不回答本宫的话,难道你也瞧不起本宫。”
小太监吓得要死,哆哆嗦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周熵提着他就丢出去老远。
“滚!都给本宫滚!”
就在这时,阴沉许久的天空暴雨倾泄而下,豆大集密的雨滴,砸到头顶的琉璃瓦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周围细碎的声音被雨声掩盖,本来满身戾气的周熵也在雨声中安静了下来。
远处天际开始在这时散出些许微光,但因为雨势太大了,那些微光也叫人看不太真切,反倒是偶尔撕裂天空出现的闪电,给人带来几束恍如白昼的光亮。
皇宫深处,两道身影借着雨势飞速逃到后宫门前的廊下,瞧见远处有巡视的御林军行来,周岁欢连忙按住身侧喜鹊的脑袋,带着他一同躲去旁侧的假山后面。
望着面前提着包袱,一脸认真听着远处脚步声的周岁欢,喜鹊欲哭无泪的劝道:
“公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自幼进宫,如今算来也有十多年了,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那个人能从戒备森严的宫里,成功逃到宫外去的。
更何况,周岁欢是公主,不管她是否成功逃出去,皇上都不会要她的命。
可他就不同了,不管周岁欢是否成功逃出去,只要一被发现皇上绝对要他的命。
周岁欢:“今日雨大,如今不抓住这次机会,我们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可我们即便是逃出去,等皇上发现公主不见了,定会派兵四处搜查,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做,他都是死路一条,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周岁欢:“你怕什么,我早想好了对策,只要我们逃出去,父皇就一定找不到我们。”
喜鹊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公主若是逃了,那我们同北境的联姻……”
喜鹊话尚未说完,远处巡视的御林军就走到了他们跟前。
“公主殿下。”
望着不知何时发现他们身影的御林军,喜鹊一颗提着心终于放了下,可就在这时,领头的那位御林军突然开口道:
“皇上派了刘公公过来寻公主,说是有要事同公主相商,还请公主随属下往玄英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