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欢抱着包袱的手微微收紧。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在这儿的?”
问完,她又目光阴翳的看向身旁的喜鹊:“是你!是你向父皇泄露了,我要出逃的事。”
一个黑锅从天而降,砸得喜鹊脑袋嗡嗡直响。
“公主冤枉啊,奴才谁都没说,更没有告诉皇上。”
周岁欢冷着脸站起身,一身上好的宫裙被雨水打湿,正狼狈的粘在她身上。
“如果不是你,父皇又是怎么知道我要出逃的事。”
你都放火烧云雪宫了,皇上难道还不知道你想逃走。
喜鹊在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面上却依旧不敢有半分不恭敬,最后还是守在旁边的御林军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是皇上吩咐我们看好公主,从公主早时逃出宫殿起,我们就一直跟在公主身后。”
周岁欢闻言气急,一把将怀中抱着的包袱丢出去老远,藏于包袱里的珍宝首饰掉去,滚入了一处积着雨水的低洼处里。
“你们既然知道我要逃,何不早早在宫殿外就拦住我,非要让我冒着雨在宫中四处躲藏,好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几个御林军被她骂得连忙垂低脑袋。
周岁欢懒得继续看他们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提着裙摆就上了长廊。
“不是说父皇要见我吗?还不在前面带路!”
玄英殿里,周崇已经醒了,正裹着薄毯在窗边赏雨。
刘全这时从殿外走入,低声道:“皇上,晨曦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
“是。”
刘全退出去后,周岁欢很快就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周崇看了眼她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宫裙,本不欲生气的心,在这一刻也隐隐冒出几分怒气。
“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可还有半分公主的影子。”
周岁欢挺直腰杆跪在地上,半分都不畏惧的开口:“我倒希望父皇能废除我的公主身份,叫我在宫中做个寻常宫女,也比顶着公主头衔嫁去北境的好。”
“胡说八道!你是朕的女儿,至死都是大梁的晨曦公主,不管你愿不愿意嫁去北境,你这公主的身份都是改不了的。”
周岁欢心中委屈,眼眶也变得有些微红。
“父皇疼爱岁欢十多年,临到头了却要将我嫁去那么远的地方,父皇心里就不难受吗?”
周崇低叹了一口气:“朕膝下就只有你这么一位公主,将你嫁去北境,又岂会是朕的本意。”
“父皇既然不愿意,何不退了同胡王定下的亲事。我们大梁民富国强,难道还打不赢区区几个胡兵吗?”
“事情那有你说的这么轻巧。”
周岁欢本来存有几分希望的眸子,霎时变得暗淡无光。
“所以,我还是得嫁给胡王……”
周崇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从心中冒出的念头,在一刻变得坚硬。
“岁欢,父皇有一事要同你商量。”
在周岁欢十多年的记忆,眼前这位皇帝虽然对她百般宠爱,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过话,甚至这些话里还带了几分试探的讨好。
“父皇同儿臣商量什么?”
周崇拢住薄毯盖住自己的膝盖,嗓音微哑:“胡王如今已经年过半百,据从西北那边得来的消息,他只怕撑不过今年。”
周岁欢双眸微微瞪大,不等她开口,周崇又道。
“北境那边有一个习俗,王上身死,下一任继承者,可收纳他的妻子女儿纳为侧妾……”
“什么!”
周岁欢有些崩溃望着周崇:“父皇的意思是,儿臣不仅要嫁给如今的胡王,还得给下一任胡王做妾。”
她是大梁的公主,嫁给北境蛮人已是委屈,如何能一人二嫁,还得给人做妾!
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死。
周崇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搁到桌子上。
“这是朕让太医新研制的毒药,服下之后人就会陷入昏睡,整个过程无知无觉。”
周岁欢瞳孔微颤,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帝王。
“父皇是想让儿臣服毒自尽?”
周崇望着她,缓缓开口:“你是大梁的公主,我们大梁的公主是绝不能给蛮人做妾。胡王死后,你便将此毒服下,朕会命人将你的尸骸护送回京,葬入皇陵。”
周岁欢一直都知道面前的男人不是什么心存良善之人,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些话竟是他对自己亲生女儿说的。
“如果儿臣不愿意呢。”
本来还面色和善的周崇,听到她这句话,整张脸瞬间冷沉了下来。
“你不愿意去死,难道你还想给北境的蛮人做妾不成!”
周岁欢害怕的往后退了几句,只觉这个被烛光照亮满室,存有天下最高权势的宫殿,实际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满地都葬满尸骨的地狱。
“不!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嫁去北境,父皇你让我走吧,让我出宫,我不当公主了。”
周崇撕破伪装的面具,便再难装出一副慈祥的父亲模样。
“朕已经说了,你是朕的女儿,便是死了也是大梁的公主。”
周岁欢赶忙跪倒他跟前,祈求的拽住他盖到膝盖上的薄毯:“不是的,只要父皇开口,这满宫的宫女都可变成公主待儿臣远嫁北境。”
“宫女就是宫女,如何能成为我大梁的公主。欢儿,你别忘了,朕一向待你都十分宽厚。往昔无论你犯下什么错,那怕是在宫外闹出人命,朕都从未责罚过你。如今,也是你该报答朕的时候了。”
周岁欢哭得满脸都是眼泪,事到这时才是满心的无尽悔恨。
“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只要父皇能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一定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公主,绝不给父皇惹麻烦。”
周崇抬手替她擦了下脸上的眼泪,扬声喊入几个太监。
“把公主带下去,给她服下太医院送来的软骨散,别让她再跑了。”
几个太监连忙应声,也不顾周岁欢崩溃的哭喊,拖着她就往宫殿外走了去。
一直到那哭声消失在殿外,周崇才颇为苦恼的道:“朕这三个儿女,真是一个都不让朕省心。”
刘全垂手侍立在旁侧,闻言眸子微动,却未敢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