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岂走出去的步子顿住,不太耐烦的开口:“有事说事,别耽搁我时间。”
“是西北军情。”
一听西北军情四字,越岂本来吊儿郎当的神情瞬间收住。
“出什么事了?”
薛徽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他:“这是今日早时被人送到薛府门前的。”
“薛府门前?”
越岂狐疑的接过竹筒打开,只一眼整个人周身的气压就沉了好几度。
薛徽:“我已经认真对比过了,是我爹的字迹。”
越岂卷好密信,脸色凝重的开口:“这信是何人送到薛府门前的,你们可查到了?”
“没有。像这种情况,便是找到送信之人,只怕也是那种拿钱办事的跑腿伙计,很难查出背后之人。”
越岂:“照着字迹看确实是薛督统写的没错,可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还有待辩别。”
“晨曦公主出嫁就在这几日,侯爷觉得我们是否先派人去打探一番。”
越岂将密信碾成一团,丢入旁侧的灶炉里:“我这边安排人打探,你先沉住气,此人将信送到薛府就是看准了如今太子失势,薛家没了后山。若是这个时候你们再自乱阵脚,留下一些错处叫他们抓到,那麻烦就大了。”
薛徽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马车里,韩芷抱着软枕刚准备睡会儿,越岂就掀开车帘从外面走了进来。
“困了?”
韩芷摇了下头,伸手掀开车帘看了下外面的草棚:“可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我瞧着这两日大公子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越岂挨着她坐在软榻里。
“方才薛徽给我看了一封密信,是薛督统写的。”
韩芷闻言收回神:“薛督统?他回来了?”
越岂:“我安排在西北的人,并未传信说他回军营。”
“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信中写道,他被胡王的人马的扣留在了遥城里,薛子令已然身死,请求皇上派兵相救。”
韩芷秀眉微皱:“既是被胡王扣留在了遥城里,他又是怎么将这封信送出来的。”
“我方才已经安排人传信回了西北,命他们细查此事。”
越岂神情凝重的说完这句话,一阵沉闷的雷声就从远边天际传了过来,疾风骤起,吹得外面的树叶都有些泛白。
韩芷被雷声扰乱心神,躬身就往马车外走了去。
越岂见状,赶忙从后面跟了出去。
“怎么了?”
韩芷踩着踏脚凳下了马车,一头鸦青色的秀发被风吹得扭动乱舞,越发衬得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干净。
只可惜此刻那清澈干净的眼眸里满是慌张,连带着那张清艳绝色的小脸,都染上了几分无措的惊惶。
越岂被她这个样子吓到,赶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可是在忧心灾民住的草棚?我已经安排人去买了油纸,不时便会给他们全部盖好,你且放宽心。”
疾驰的凉风穿过草丛打在人身上,叫人在深春的日子也打了个寒颤。
韩芷此刻脑海一片混乱,无数碎裂的记忆奔涌着挤蹿到一起,即便是站在了开阔地里,她依旧觉得心慌喘不过气。
越岂眼见她脸色逐渐发白,吓得赶忙抱起她就往马车里去,边走他还不忘厉声吩咐秋儿她们去请安珩。
就在他这边刚抱着韩芷走进马车里,一道刺眼的闪电就疾驰着撕破了远处的昏暗天色,豆大的雨点伴着闪电同雷声砸到车棚上,发出一阵阵细密震耳的撞击声。
韩芷倒在软榻上,难受的捏着自己的脖子,一双好看的星眸,也因挣扎变得黯淡死沉。
这一次,在她那些拼凑起来的记忆中,窥见了她前世的所有经历。
原来上一世,韩家被灭门那一日,越岂没杀她,而是让下属送她出了城。
可当时正值各地灾民暴动,月疾横行。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出城,没走多远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便都被人抢了个精光不说,最后还被几个因为家里穷没有娶亲的男人盯上,险些失了清白。
好在她那时运气好,在城外碰上已是金科状元的顾砚之,是他从那些男人手中救下她,并把她带回了长安城。
可她那时的身份是个已死之人,并不能活在众人的视线里,所以在顾砚之救下她回城的那一日夜里,她就逃了出去,自此一直躲在长安城各处阴暗的街巷。
至于她为何要一直躲在长安城里,是因为那时她得知了越岂的亲事。
原本的越岂是打算娶周岁欢为妻,然后再借着她的手深入皇宫,探查当年燕王府被害的真相。
谁料西北遥城突然失守,叫原本已经要答应亲事的周崇临时变卦,改口将周岁欢嫁给了多利王。
最后不得已,越岂才同内殿大学士胡智清的女儿定了亲。
而让韩芷下定决心躲在长安城里的,就是这个胡家大小姐。
这个胡家大小姐同她长得很像,虽然细看之下她们二人还是有很大区别,可若是人只遥遥看一眼,便是平日惯常待在一起的,也无法区别出她们谁是谁。
也就在这时,上一世的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越岂喜欢她。
如若不然,为何韩家那么多人他却独独留她一命,还给她银钱安排人送她出京。为何满长安城权势之家那么多,他却选了一个对他复仇助益并不大的女子,且这个女子还同她长得那么相似。
在上一世后面的记忆中。
韩芷看见自己故意抢了摊贩的包子,逃到街上迎面撞上了下朝之后打马回府的越岂。
她看见越岂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以及那惊喜之后欲盖弥彰的怒意。
也因如此,后来越岂又安排曾广送她出城时,她拒绝了,且自荐入府给他做妾。
那时的越岂是什么人,岂会不明白她的小心思。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收下了她,将她养在了城外的一处庄园里。
每月十五的时候,他都会出城到那庄园睡上两晚,以满足她当时自荐为妾的愿望。
后来的日子里,她陆陆续续从他口中听到了许多朝中发生的事。
什么南平侯携五皇子逼宫失败,被绝狱的人活活放在火炉里烧死了。
什么远嫁北境的周岁欢,其实根本没走出长安城多远,就死在了半路上。
什么二皇子昏聩无能,坐上太子之位全靠薛皇后……
等等很多事,每当他在自己寻不到话题时,他就会说许多朝中发生的事给她听。
最后他把太子杀了,薛家众人都杀了,他又来告诉她,说他要当皇帝了,问她愿不愿意入宫做她的妃子。
韩家满门上下,几百口人都死在了他手中,她又怎会答应随他入宫做她的妃子。
当天夜里,她将磨得锋利的簪子藏于枕头下,趁着他情迷之时刺入了他的颈子。
本是万无一失的刺杀,但碍于他实在太过警觉,最后还是让他侥幸留下了一命。
因为这事,他有好些日子都没来找过她,一直到最后她以为他都要忘了自己时。
她等来了那个同自己很像的女人,还有一杯宫中惯用的鸩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