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随将讨河湟,头白时清返故乡。十万汉军零落尽,独吹边曲向残阳。
宋绵竹没来由想起,前世某位诗人写的诗,战争总会给百姓带来莫大的苦难。
那些侥幸残存下的老兵,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几经生死徘徊,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等着自己的却是黯然退场。
谁能想到朝庭一朝改了风向,把那文人捧得高高,以至于让梦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军士寒了心。
这些老兵尚且能侥幸回到故乡,那些马革裹尸,再没能看这人间一眼的英魂,又该是以何种心情,在天地间俯视着大晋。
她听到大嫂嫂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叮嘱着。
“咱家虽不算多富裕,能帮一把也好,你大哥在时,每次回乡探亲,总说起军中战友多仗义。
他入伍时岁数不大,全凭着老兵们的帮衬,才能在边疆活得好好,如今他走了,倒是可惜没机会见上人家一面,好亲口感谢。”
宋青山比宋绵竹大了十四岁,被征入伍时才十二,当时征兵令下来的太急,宋父还没考上秀才只是个童生,而童生是不能免掉兵役。
老宋家又刚闹了分家,虽然是分房不分户,三房统共只需出一个男丁。
可老三宋双全是老来子,向来受老两口宠爱,性子被惯的惫懒,谁也不敢放这么个拎不清上战场啊。
老大宋武则是被李氏看住,甭管谁上门来找,她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家里几个娃娃才点点儿大,少了唯一的男人可怎么活。
只剩下个老二宋文,又是一介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再说他一心科举,入了军户便是断了仕途。
最后宋老汉没法子,只能咬着牙自己上,谁想临行前一晚,被大孙子偷走征兵令,直接便去里长那登记了姓名。
等到老两口发现不对时,已经是尘埃落定,只能站在村门口,看着咧嘴笑的宋青山,洒脱朝众人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小小少年,不过总角的年纪,便是发髻都还没束起,因着担心年过半百的祖父,毅然决然扛起全家的重担。
每每思及此,宋家众人都多有感触,哪怕是闹得最僵的时候,也不曾有人说过宋青山半句不是。
李氏之所以一直放由宋武偷偷给二房送东西,很难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她感念这个侄子替下本该属于长子的丈夫的责任。
当战场的消息传来后,宋青山这个名字,便成了所有人不可提及的痛。
大伙儿甚至不敢宣之于口,既怕伤到阮娴,也是怕揭了自己伤疤。
宋绵竹安慰牵起阮娴的手,原主年纪小,对于大哥印象不深,但其中深藏的眷念之情,却是不容置疑。
而在家人们不经意的追忆中,她好像能看到那个,顶天立地,总是洒脱前行的豪迈青年。
宋家三子,皆不平凡,没能赶在大哥遇险前到来,一直是小姑娘心中难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