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些命妇的称呼,锦瑟也是手到拈来,不曾错了一个。
锦瑟做得越好,皇后心中的鄙夷就更甚。
把京城这些世家名门的称谓都背得烂熟于心,正是锦瑟工于心计的表现。
一向精明的皇后却疏忽了一件事,即便是锦瑟记性好背得过那些个姓氏称呼,又怎能一一地认熟悉面孔?
这一次的赏梅宴,从宸王带着锦瑟现身开始,就处处透着与往年的不相同,就是太后,都比往年早到了不少。
太后一路行来,众人低下头行礼,待平身之后,众人便看见了紧挨着太后的素衣少女。
正是郑敏箬。
郑敏箬正在孝期,按常理说是不该出门见人的,更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很明显,她来这里是太后的意思,既是太后的意思,那就不能用常理来计较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似乎是对锦瑟笑了笑。
但心底里,皇后渐渐兴奋起来,太后与郑敏箬来了,好戏就要开始了。
郑敏箬坐在太后身边,眉眼里有些阴郁,她虽然是十几岁的年纪,却因为经历的这些事已然对人生再无希望,对这次赏梅宴,根本半点兴趣也无,但她也明白,太后算是她仅有的依仗了,对太后的话,她不得不听。
说是赏梅宴,却不好真的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在外头久留,举办宴席的地点,是挨着梅园的银霜殿,此刻,燃着地龙的殿中暖煦煦的,使得人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心神,举止间带了几分随意,但宸王所在的角落,仿佛与这些盛装华服的人们隔离了开来,没有人敢凑上前搭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郑敏箬的视线悠悠转到了宸王身上,停顿了一个瞬间后,飞快地移开了。
太后当然看到了皇后身边的锦瑟,但她面带微笑环视周遭,目光像是看个透明人似的从锦瑟身上略了过去。
宸王抬头,眸光缓缓离开面前的棋盘,看向了众星拱月般被围住的太后。
他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黑棋,随着视线收回,那枚棋子被放到了棋盘上,旗子落定,便落入了白色的包围圈中。
太后忽然脊背一寒,她竟是想起了燕萍。
宸王看过来的眸光,仿佛是这世上最最锋利的刀剑,让太后莫名地联想起刮骨剥皮之痛,或者,像燕萍那样被活生生地捏碎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
饶是太后这般年纪这般见识,仍在刹那间生出种惧怕来,好似在宸王面前,她处在一个任人宰割的境地。
勉强定下心神缓了口气,太后忍不住又看向宸王。
那锦衣华服俊美无双的青年,正垂眸摆弄着面前棋盘上的棋子。
曾几何时,太后与他在人前是和谐的母子,而今时今日,他淡漠疏离得毫无顾忌,分明是在昭告所有人,他已经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太后眯起眼,硬生生地忍下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