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面皮僵了一会儿,忽地沉声一叹:“你还是年轻啊,眼皮子浅了些。想那赵瑟瑟,出身富贵教养精细,撇开容貌不说,言谈眼光是你这辈子也无法比拟的,你这傻孩子,就这么自信能长长久久地做她的替身?三五年后宸王变了心意,你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去哭。”
“三五年后?”锦瑟认真地想了一想,淡淡笑道:“往后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过一日就算得一日罢,娘娘刚刚提过的赵瑟瑟,不也是大好的年华突遭意外么。”
太后阴阴一笑:“你倒是想得开。”
“出身如何并不能决定命运,像赵瑟瑟那般的,再怎么千好万好,终究也抵不过福薄短命,而我这样的卑贱之人更不必提,前途未卜,也只剩了想得开了,想得开,才能活得自在些。”
锦瑟目光沉静语气平和,却看得太后不自禁地恍惚了。
锦瑟的一双眼生得极好,是黑白分明却又灵动无比的杏核眼,不开口时眸光柔和安宁,若是有情绪流露,顾盼间则熠熠生辉,这一刻太后看着锦瑟,恍惚中觉得锦瑟就是赵瑟瑟,其中却更有与赵瑟瑟不同的风姿。
赵瑟瑟是与生俱来的自信骄傲,锦瑟则多了几许看破世事般的沉淀,还有看似柔弱,实则坚若磐石的刚强。
原先太后以为锦瑟只是性子倔强,到了这时候,太后忽然意识到,宸王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岂是仅凭着与赵瑟瑟相似的相貌就能被糊弄住的?锦瑟能得到宸王爱重,必然有与众不同的吸引人的地方。
此刻,锦瑟的眸光仿佛一汪浅澈的湖水,太后望进去,却怎样都望不进那湖底。
锦瑟这个人,头一回叫太后感觉到看不透。
锦瑟语气越发轻浅:“娘娘刚刚说,众口悠悠能毁了宸王的名声,我倒有不同的看法,众口可生诋毁,亦可生赞誉,若是我与宸王长久,天下人岂不是要赞宸王一声深情?”
锦瑟说完,嘴角竟然现出一抹调皮来。
“你!”太后实实在在地被锦瑟呛住了。
在这之前,太后自认有经验有阅历,对付锦瑟容易得很,却不料锦瑟看似绵软,实则软硬不吃,就连她摆出了推心置腹的姿态来,都不能打动锦瑟半分。
太后恨得咬牙切齿,却强迫自己长舒口气,将神情平复下来。
今日她的目的也不在锦瑟,与锦瑟说这么多,一是试探,二来,则是拖延时间。
既然锦瑟这般油滑难以拿捏,一副想活活气死人的模样,她便也要好生应对,以免锦瑟将尾巴翘上天。
“你这孩子,”太后换了一副慈爱的面孔:“哀家也希望宸王过得好啊,若是你和宸王能够长久,自然是极好的事,可是你想过没有,世人称赞的深情,是宸王与赵瑟瑟,并不是你啊。是因为宸王对赵瑟瑟一往情深难以忘怀,这才有你的存在啊,不管是谁看你,都会觉得你可悲凄惨,白白地活了一辈子。”
锦瑟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不是说太后有心悸之症么,怎么几番动怒,太后还是好好儿的?
钱嬷嬷一直在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见一个宫婢探进头来,钱嬷嬷立时对太后做了个手势。
锦瑟背对殿门,并未瞧见钱嬷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