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刚刚到家，门也还没进，下人就哭着匆匆找来，跟她说老夫人咽气了。

这两日听了太多她祖母不好的话，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这会子听了下人话，她还是觉得受不住，当时就觉喉咙里一阵腥甜，跟着眼前一晃，顿时就吐了口血出来！

叨叨吓坏了，忙一把将她搀扶住，慌慌张张的喊了一声：“小姐！”

李媛眼下神志是模糊的，只听得耳边有人叫她，却不知说了什么，她盯着自己吐出来的那口血，心里是空落落的。

甚至对外界的事情没有感应，连自己是如何回的院子，又是如何去的她祖母病榻前，她也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耳边就全是哭声，铺天盖地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李媛茫然抬起头来，看向病榻，发现她祖母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脸上盖着一块白帕子。

她觉得那帕子格外刺眼，霎时怒上心头，想狠狠骂一骂那些伺候她祖母的仆人，问问他们究竟是如何伺候的人，竟敢在她睡着时，拿帕子盖住她的脸！

但她有心无力，喉咙里好似嘟着一团浆糊，黏糊糊的，把她声音都黏在了那儿，逼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叨叨跪在她身边，瞧她一瞬间变了好几次脸，脸色却灰白灰白的，比那她祖母的脸还要可怕。

她生怕李媛有个好歹，忙挨过去，才要叫声小姐时，就见李媛动了一下……

不等叨叨回过神来，就见她忽地站起身来，直接扑到自家祖母跟前，伸手就要去将盖在她脸上的白帕子拿掉！

还怒气冲冲的，像是要去打人……

叨叨吓了一跳，忙起身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小姐……小姐你别这样！老夫人、老夫人已经走了……你就让她安安稳稳的去吧！”

李媛没反应，仍是固执地要去将老太太脸上的白帕子拿掉，沉着脸，不说话，双眼却通红，也聚集了水汽，偏偏就是不肯往下掉。

叨叨就明白过来，她心里是清楚老夫人已经走了，只是一时不肯接受。

“小姐……”叨叨凄惶地看着她，替她落下泪来，哭道，“老夫人是最疼你的，也是最放心不下你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老夫人要是知道了，她会难过的，会舍不得走的！”

李媛张了张嘴，仍是发不出声音，她目光紧紧地落在病榻上，看着那一动不一动的人，眼泪终是没憋住，啪嗒一声就滚了下来，悄无声息的。

她想，明明早上离开家时，祖母都还好好的，跟她说话，叮嘱她好好休息，将来要找个如意郎君，不求多富贵，但一定要待她好，事事将她摆在第一位才好。

可转眼她就躺在那儿，不动了。

李媛咬着牙，心中全是后悔，只恨没有早些回来，陪她最后一程。又有些不甘心，明明她方才就打定主意，这些天要少去铺子，多陪陪祖母的。

可她祖母像是害怕拖累她一样，竟都不给她好好伺候她的机会，就这样撒手走了，都不肯跟她道别。

李媛终是没能将她祖母脸上的帕子拿掉，她被叨叨死死抱着，只觉膝盖发软，站也站不住，便直接在老太太病榻前重新跪了下来，把头埋在床沿，哭得悄无声息，半点声音也没有……

往后，她就没有祖母了。

再没人在她深夜回家时，亮着一盏灯，边打瞌睡边等她了。也没人在她耳边念叨，跟她说一个姑娘家，事业心不要那样强，找个好婆家才是正经的。也不会在她不爱听时，骂她是小王八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