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生出了类似内疚的情感。
从来高傲,从来肆意,何曾有过此种情愫。
楼央抬起步子,向闻初走近几步。闻初几不可察地向一旁撤了撤。他发觉,心尖蔓延了一丝丝钝涩,止住了步子。
“我有些困。”她的声音极其低弱,却还是在抵抗他的靠近。
闻初面色发白,精神萎靡,双眼无力地眨了眨,努力晃晃脑袋,回道:“我可能……要先睡一会儿。”
楼央立时俯下身来,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苍白冰凉的长指,轻轻伏在她额上。他指尖亮起一点白色微光,似天边银色星河,轻灵璀璨,缓缓流淌进她的眉心。
原是如此。恍然间,他微微凝眉。
她的神魂在幻境里受到了很大的消耗和冲击,若非他及时将她叫醒,怕是早已在其中魂飞魄散了。可能也正是因为幻境破碎,这花藤无精神维系,也变得不堪一击。
此地,此阵,此境,于他而言不算繁杂,可对于她来说,却是莫大的伤害。
神思一动,楼央聚气一攻,石门轰然倒塌,门后反过来漫漫的潮气,夹杂着他十分熟悉的一种气息。
闻初尚未完全睡过去,石门的轰响将她震醒,她以为是出口,作势起身,却力气不支,跌落在地。
暗光一闪,她被暗紫黑气牢牢托住,上面绵软安稳。
楼央眸光轻闪,走过石门,声音冷硬,“动不了便好生躺下。”
闻初一滞。背部的伤处还在叫嚣,但似乎好上一点了,她真的很想跟他计较,却抵不过那黑气一颠,颠得她不得不倒下。
黑雾乘着她飘过石门,视野忽然开阔起来。
眼前是一片泛着寒意的黑水。说是黑水,只是因其深幽无底,瞧着便令人退却。
楼央行至水边,细细探查,眉目了然。
果真如此,此处应是冥河的某处暗流的尽头。因着是尽头,虽仍是死气,却十分淡薄,不如真正的冥河那般,吞噬魂魄。
他回眸去看闻初,那女人斜卧在黑云上,眼眸半阖,哪里知道接下来的走势。
正巧闻初觉得此处湿冷,摇晃着坐起来,同他四目相对。
“这是湖底吗?”她一心想着突破石室,便能回到她熟悉的人间了。
哪怕满是虚与委蛇,但到底是她能安心停留的地方。
楼央摇头,语意冷沉,“很抱歉,只能劳你再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