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之精神一振,下意识地追问道:“是什么?”
翊阳握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良久,她忽地道:“驸马,皇兄今年寿数几何?”
徐晋之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如实道:“过了这个冬天,皇上就该办六十大寿了。”
“六十大寿……”翊阳低低笑着,凉声道:“或许在别人看来,办六十大寿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可在咱们这位皇帝眼中,却是一桩讽刺之事。”
“公主何出此言?”徐晋之不解,他们二人向来心意相通,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今儿个自从上了马车后,翊阳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话中有话,令他一头雾水。
“六十个春秋,六十个冬夏,意味着人生一大半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下坡路,犹如夕阳西下;皇兄素来心高气傲,视自己为天之骄子,真命所归,试问他怎么会甘心?”
“确实如此,但岁月轮转,日夜更替,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事,只能接受。”徐晋之的话,惹来翊阳一阵轻笑,“逆来顺受,这可不是咱们这位皇帝的性子。”
“那皇上想要如何?”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徐晋之眼皮一阵疾路,他有一种感觉,接下来翊阳的回答,会是这一切的关键。
翊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即饮尽,如此重复了三次,再加上前面那一杯,等于她喝了四杯酒,虽说桂花酒不像普通酒那样性烈,但四杯酒下肚,足以令翊阳双颊飞红,犹如染上了最浓的胭脂。
徐晋之从未见她这样如水一般的饮过酒,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但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一同收回的还有伸在半空的手;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翊阳这是在借酒壮胆,若没有这几杯酒,她不敢说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借着酒力,翊阳吐出两个低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字眼,“长生!”
这两个字并不复杂,相反,很好理由,就算没读过诗书的人也能够瞬间听懂,毕竟戏文、说书乃至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多的是长生的故事,嫦娥奔月、始皇求药、八仙过海乃至蟠桃、人参果等等,都在用各种方式讲述着长生不老的故事;但听说是一回事,发生在身边又是另一回事。
梁帝在追求长生术……
徐晋之吃力地咀嚼着这七个字,在将之嚼碎消化后,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天下哪有什么长生不老术,不过是世人异想天开罢了;以皇上的睿智,怎么会相信如此拙劣的谎言”
“因为他马上就要六十了,他没有时间了,就算虚无飘渺,他都要搏一搏,输了不过就是知天顺命;万一……呵呵。”翊阳酒劲上头,身子有些发飘,她靠在徐晋之怀里,吃吃笑道:“万一赢了,那就是万古长存,与天同寿,这样的诱惑,换了谁都忍不住。”
若是梁帝得知翊阳识破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就算是同胞兄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翊阳软禁起来,一个沉溺于长生术的君王是很容易被百官乃至天下百姓所诟病的,在没有把握之前,他并不打算公开这件事,以免自己多年英名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