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我不坦荡,现今这世道,反倒是小人志得意满,招摇过市,而君子却要遭人陷害,谨小慎微。如我娘兢兢业业,童叟无欺,却平白无故被人污蔑,小子实在意难平。”
“我知你孝顺,但清者自清,真相自会水落石出。君子,小人之反也,尊贤容众,若你因为心中不平而剑走偏锋,和小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谢锦朝抿唇一笑,“物类之起,必有所始,小人喻利,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林木茂而斧斤至,树成荫而众鸟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无所不用其极。郑先生觉得对吗?”
郑仪贤被他惊得愕然。
“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众鸟息焉”本意是劝君子慎其所立,自己立身行事才为根本。
无所不用其极,本意指的是君子会用尽一切努力,来达到至善尽美的最高境界。
却被他曲解成君子再如何慎德修己,眼红的小人也会如水蛭一般蜂拥而至,用尽一切办法,毁掉君子。
世道如此。
许久,郑仪贤才叹了口气,“你小子,这话若叫别人听了去,非说一句大逆不道不可。念在你如今年幼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不可再胡言乱语,切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小子谨记先生教诲。”谢锦朝作揖,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乖张。
他一直称呼先生,神色见也没有任何生疏的迹象,还和往日一般相处,从容不迫,泰然处之。
郑仪贤喜欢地就是谢锦朝这份坦然的心性,即便知道他是县令,也没有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畏手畏脚,反而露其短处,大逆不道,这才是最显真实坦率。
他自然不会苛责,反而对谢锦朝越发欣赏,“哎,坐下说话。你方才在公堂上说,你大嫂会种菌子?”
谢锦朝也就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下,“是,大嫂先前便种出了平菇,现在已经售卖给了镇上的镇中酒楼,香菇则是用于我们家的包子。”
鉴于恩师的百般推荐,郑仪贤也喜好吃那灌汤包。
他知道那香菇猪肉馅的包子日日都有那么多,倒是不怀疑种菌子是假的。
“我也是没想到那包子摊竟然是你们家的,真是巧了。哎,我方才看到你妹妹还在外面等着,不如叫她来里面等。”
“先生,那是我大嫂。”
郑仪贤一愣,“大嫂?她?”
年纪也忒小了点吧?
不过他也明白,这是人家的家事。
“嗯。”
郑仪贤一琢磨。
那灌汤包也是她想出来的,很是机灵,还会种菌子?
“你去把她叫进来。”
“好。”
谢锦朝依言出去。
公堂门口的人都散了,只吴氏薛蕙谢锦婷三人还在,薛蕙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上去有些无聊的样子。
“大嫂。”
薛蕙一扭头,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你出来了,可以走了吗?”
“先不着急,县令大人要见你。”
“见我?见我做什么?”
“大约是好事。”
薛蕙挑眉。
县令见谢锦朝是好事,见她也是好事。
薛蕙随着谢锦朝到了内堂行礼,“民妇薛氏参见县尊大人。”
等这一离得近了,她才认出来,这县令不就是那日她在书院门口见到的和谢锦朝在一起的中年人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谢锦朝。
难怪,他不慌不忙的,原来是有熟人。
就是不知,他怎么和县令认识的?
“免礼。”郑仪贤笑眯眯地看了她两眼,实在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小丫头竟然是谢锦朝的大嫂,“我听说你会种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