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师指尖敲了敲棋盘,避开封箬探究的目光,“不敢,封小侄小小年纪,棋艺倒真是不容小觑,不愧是墨阁主高徒!小以时日,怕是这凤郢国内再无人可敌。”
封箬眸光微微闪动,笑容依然温和,“太师言重了!师父每每与晚辈下棋,都是一皱眉二摇头三叹气的,直言断定晚辈不是对弈之徒,再则晚辈上有师兄下有师弟,高徒之称可真不敢当!若不是太师手下留情,故意放生,莫说今日这第七局的侥胜,便是再来七局晚辈也会尽数输了去,晚辈还得谢过太师对晚辈的耐心指导,给晚辈留了点面子,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顾染是自小学棋,可是始终下不过她老爸,而他老爸也从没下赢她爷爷过。因此,一代不如一代是她爷爷常常念叨的话。而原来的封箬,墨千机也曾教过她,不过她实在学不会,墨千机便是叹气加无奈,放弃了。所以封箬言语上并没有撒谎。
“哈哈哈……”封箬说话总是滴水不漏,却莫名很得女皇的心,顿时乐得女皇毫无形象地拍桌大笑了起来,“瞧瞧!这丫头说话风趣得很,朕就爱跟她唠嗑。”
“那是!陛下也不想想自个儿可有在这丫头手里赢过一回?人家最后还不忘一口一句谢过你对她的耐心。啧啧,你还觉得她风趣?我看陛下当真是风趣!”文太师似乎有点不喜欢和别人礼让来礼让去,直接甩手站起来,理了理衣冠,“丫头,老妇甚是欣赏你时时刻刻的谨慎小心,你这个年纪有如此心态固然很好,但是老妇今日倚老卖老一番,年轻人心思过重,活得累,偶尔真诚,反而无忧。好了,不跟你们玩了,老臣告辞!”
文太师抬步便走,路过封箬身边却顿了顿,丢了块东西给她,也不多话,直接走了。
封箬面色不变,手指捏着那块东西,眼睛上弯了些弧度,看似在笑,实则毫无情绪波动,“太师慢走。”
文太师什么意思她何尝不懂,每日带着假笑面具生活,她并不轻松,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否能坚持到回家那一天,或许她有一天会疯掉也说不准!
“太师说得对,你这丫头总是考虑太多,多疑没什么不好,可是你若是尝试着去信任别人,而不是用丞相的官威让人家害怕,你在朝中也能如鱼得水。”女皇瞧见她那嘴角若有若无的浅笑,忍不住附和文太师的话。
封箬颔首,似乎听了进去,“陛下,微臣斗胆一问,可是哪位官员不满我,又上奏折弹劾微臣?”
自她接任丞相以来,女皇一有时间便叫她进宫,不是陪女皇下棋,就是陪女皇游玩,有时候还让她留下用膳,不得不说,女皇待她挺好,她很快便和女皇熟悉了起来,有时候言语上还能带上几分调侃意味,毕竟经她多次试探,女皇跟她说的多是掏心窝子的话。
好吧也是因为皇宫里的美食,那才是真的让她拒绝不了的诱惑,一来二去的,皇宫对她来说,便跟丞相府一样熟悉的存在了。
她跟女皇走得近,未免不会引起一些不满和嫉妒,那些想巴结丞相府的官员,早早地打听清楚了她的爱好,带着妒火和忿恨也要请她吃饭,给她送礼,没有从她这里得到好处,转身就向女皇参她一本!
久而久之,女皇也看不下去了,时不时给她提个醒,让她稍稍收敛点。
这次,文太师专门进宫一趟,非拉着她下了七局棋,前六局狠狠地辍了辍她的锐气,最后一局又让她醒了,可不就是来警告她的吗!
“丫头啊,平日里你沉稳机灵,怎么遇上食物全破功了,朕那里一堆奏折,全是关于你的,说你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年少无知,难当大任……”
“呵呵……”女皇还未说完,封箬忍不住笑出了声,“陛下也知道这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与这些人以信任?臣还没傻到这般地步。”
“自然不是让你信任那些人,而是值得信任的人。”
封箬拿过棋盘边的绿豆糕咬了一口,香软清甜的口感让她舒服得忍不住再吃了一口,“陛下不必忧心,哪些人信得哪些人信不得,一顿饭足以让我了解她。臣是好美味这一口,可是臣不会因此误事。”
女皇挑了挑眉,却又听见她道,“还请陛下转告太师,想让我信任她,七局对弈两句警告远远不够。”
“哈哈哈……”女皇将这话回过味来,蓦地大笑了起来,高兴得眼角皱纹越发的深刻,却抵挡不住满脸的慈爱,“你这丫头真精明哈哈哈……哎呀,太师若是听见你这么说,还不得气得背过气去,朕是放心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朕不插手了!唉,朕还怕你初来乍到,难以适应。丫头啊,若是还有哪里不适应,尽管与朕说,朕可不是愚昧昏君。”
封箬咽下最后一块绿豆糕,认真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偷偷凑到女皇面前,有点难为情地轻声说道,“别的暂且不提,可是微臣始终不明白,自天郢皇朝分裂以来,其他两国顺应天时,早就变法改革,制定了新规,为何咱们还要保留一些陈旧繁琐的规定呢?”
女皇闷笑几声,摸了摸下巴,“陈旧繁琐?丫头啊,你作为丞相,想必也清楚凤郢国的历史,该知道朕这凤郢国乃是天郢皇朝嫡系血脉繁衍下来的,有些规定自然不可废!”
“是……”封箬心里酝酿了几日的话,绕过齿间千百回,最终在脱口而出之际换成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