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白坐到她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父母一死后,我以为自己没家人了。”他喝了一口,有橘子味儿,感觉还蛮甜的,“我好像看过一句话,叫‘天地一沙鸥’,母亲跟父亲走了以后,我便想,我差不多就是那只沙鸥了。”
明月抿了抿嘴,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后来虽很少与太清帝来往,但他被人抬出来的时候,明月才是真正地感觉天地都是灰色的。
母亲死后,她每年都去崇明湖畔烧纸祭奠。而父亲死后,她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她最大的悲哀不是年少失了怙恃,而是失去以后才发现原来一直都在他们的庇佑之下,只是自己刚刚才知道而已。
“现在咱们算是相依为命,哥哥现在的日子可都是你挣来的。”李非白自嘲道,“不然我还是在李家村,一辈子守着他们的衣冠冢过下去。”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是它让他们与茫茫界山之中重新相遇。
李非白看着散落了一个案几的礼单,突然清了清嗓子道:“哥问你个事儿,你一定要说实话。”
明月垂下了头,耳边的发落到胸上,看起来颇为静好。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愿意嫁给他。”她淡淡道,“我在宫中,也没见过什么男人,侍奉的几个内侍也算不得男人。”
“父皇刚死的时候,孙贺来找过我,二百多斤的人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李非白瞳孔一缩,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明月只是笑了笑:“因为我喘不过气差点丢了命,所以没对我继续做什么。”
“我从前敢持剑入紫微殿,因为我心里知道,我有父皇护着。”她吸了吸鼻子,“可后来他一死我才知道,再也没有人能护着我了。”
“萧潋愿意护着我,我也不讨厌同他亲近,那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
“我乐意至极。”
李非白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了一句话。
“若哥哥能打回元京,不让你委身别人换取安全感,你愿不愿意跟哥哥走?”
明月歪着头看他:“你拿什么去打?”
李非白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追问:“不用靠萧潋,就我们兄妹二人,我能护着你,你不愿意,就不要嫁给他,没必要委屈自己。”
明月目瞪口呆:“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李非白道:“我爹给我取名‘李非白’,因为我生在李家村,他不想让我回到帝王家。他想让我像李白一样做个诗人,做个侠客,也养成我这样散漫的性子。可他同时又给我留了一些东西,好让我以后有个选择。”
明月锤了他一下:“那你就听大伯的,做李非白,当个侠客。”这样没文化,也做不成诗人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李非白依然摇头:“大魏亡了,家里也干干净净只剩咱俩,我可不想让你为了咱们以后的生活把自己献给萧潋。今天你瞧他那样子,下巴抬那么高干嘛呢?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娶媳妇了。呸,不要脸!”